一日三觉之公主鼾正响无弹窗 第199章 采选
“今日表弟登基,我还没恭喜你,大业已成,日后便是大楚的主人,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终于得到了回报。”孙麟硕以茶带酒敬百里琪树,喜笑道,“恭贺陛下荣登大宝,麟硕代整个孙家……恭祝陛下国运荣昌、万事大吉。”
一滴男儿泪从眼角滚落,灼热、滚烫,很快被他拂去,不好意思的赧然一笑。
“我的任务算完成了,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
孙麟硕隐隐有交代后事的不吉情绪,百里琪花心中惊愕,莫非有什么事他瞒着大家。
百里琪树微不可见的轻轻皱了皱眉,“表哥,我在城里给你布置了一处府邸,宽敞幽静,适合你修养。今日你便随我回京都吧。我会向全天下昭雪孙家的清白,让孙家重新立起来。”
孙麟硕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清亮的茶汤晃荡出层层涟漪。
咚——
茶杯颤抖着放在了桌案上。
孙麟硕的双手在膝盖上攥紧,垂敛的眸子似乎压抑着什么,最后只化成一个苦笑,“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是……不必了,我要回拾阳。”
“表哥,拾阳已经……拾阳已经没人了,您就留在京都吧,我们兄妹在一起互相照顾互相扶持,未来还有很长呢。”
百里琪花以为他是突然卸下重担,整个人一下失去了支撑,对未来没了期望,浑浑噩噩,却只见他双手颤抖的越发厉害,连带着身体也渐渐抖动起来,轮椅轻晃着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百里琪花惊诧的站起来,想要靠近他关心一下,却见方才还好好的人,突然抽搐起来。
肌肉紧紧绷着,身体绷直的挺着,不停抽搐,脑袋晃动的厉害,渐渐开始翻白眼,嘴角也吐出了白色的泡沫。
百里琪花被吓住了,百里琪树也惊慌的弄不清楚状况,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做什么。
守在旁边的郝磊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从屋中找出一根绑着棉布的木棍,强硬的张开他的嘴塞了进去,阻止他咬住舌头。
郝磊将全身绷直的孙麟硕抱下轮椅放在地上仰卧着,孙麟硕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还在不停往上翻着白眼,嘴角的污垢也越吐越多。
小侍女小绿听见动静跑来,瞳孔微长,着急的一下奔跑着跪下来,按压着他人中、合谷、足三里、涌泉几个穴道,手法娴熟,有条不紊,像是做惯了的。
小侍女不停按压着穴道,郝磊则来回揉搓着他紧绷的肌肉,过了不知多久,抽搐的人终于慢慢平静下来,缓缓闭上眼,呼吸也重新恢复正常。
小绿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和郝磊一左一右将人架起来。
百里琪树看她个子娇小,想要帮忙,却被她拒绝了,看着人小力气却不小,很快便将人放到了床上休息。
“表哥这是……”
郝磊大喘口气,面色沉重,眉心紧紧拧着一个疙瘩,沉声道,“当年留下的后遗症,除了双腿,主子的头部也受了重创,这些年紧咬牙才挺到了现在。”
“那他这病可能治好?无性命之忧吧?”
百里琪花看着床上睡着的人,被他深深的触动了,从天之骄子沦为如今重病缠身的残疾人,他是如何承受着巨大的变故支撑下来的,这份毅力何其强大。
小绿替他掖着被角,坐在床边突然嘤嘤哭泣来,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有鼻子喘息的气流声。
百里琪花这会才发现,小绿不会说话。
“我们请过许多大夫,但都无能为力,能坚持到已经是奇迹了,怕是……”
坚持不了多久了。
郝磊没说出口的话在百里琪花和百里琪树心中响起,原来他已经时日无多了,所以才想要回拾阳,回到孙家、回到亲人离开的地方。
“表哥现在还活生生的在我们眼前,就算找遍天下名医我们也不能放弃。就像十多年前,伪帝抢了这天下,谁能想到年幼的九皇子还有霸气归来的一天,不气馁便有希望。”
曾经的九皇子何其脆弱渺小,消瘦的肩膀扛着尚在襁褓的妹妹,连能否活下来都是谜。
但他不仅活下来了,还强大自己,抢回了自己的东西。
时间就是这么神奇,不到地老天荒,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怎样的转机。
“师大夫医术高,我的寒症就是他想办法治好的,我们找他试一试。”
郝磊自然知道师千一,他也曾想让师千一给主子看一看,但当处立场相对,又怕暴露主子的身份,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却是可以试一试。
百里琪花静静的看着满面愁容的郝磊,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在伪帝身边潜伏了十几年,即便如今孙家灭族,只剩一个孙麟硕,还能保持忠心不二,这份真诚当真令人敬佩。
郝磊如今的身份很尴尬,他忍辱负重多年,功劳不小,但明面上却是伪帝忠心耿耿的大将,朝堂之上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郝磊刚好也不愿留在勾心斗角的朝堂,一心跟随在主子身边照顾他,从此平安余生。
百里琪树心有愧疚,赏赐了他许多财帛之物,恩旨将来他的后嗣入朝,必会收到重用。
郝磊一颗心全部在此,只挂念着主子的病,希望能有奇迹发生,让他长寿无虞。
百里琪花自从小农院回来就心事重重,心中始终挂念着孙麟硕,不知他怎么样?
师千一如今已经能下床行走了,百里琪花又出宫一次,带师千一去给孙麟硕治病。
百里琪花堂堂正正的介绍孙麟硕的身份,孙麟硕隐姓埋名的躲避了十几年,自己的名字都被迫抛弃,化名念筹,永远不忘仇恨。
如今大仇得报,他终于可以找回自己的名字,堂堂正正的以孙麟硕、孙家子孙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
师千一心领神会的没有多问,潜心为孙麟硕诊病,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可治!
孙麟硕的病情很重,加之年岁已久,根深蒂固,不可能彻底根治,但可以尽量减少发作次数,缓解发作时的痛苦,尽可能的延长寿命。
师千一向来说一是一,他能治便一定能治,百里琪花欣喜不已。
她的寒症不也是如此,无法根治,但好好保养亦可享常人之寿。
他总是不让人失望,给人惊喜。
有了治病的希望,孙麟硕精神也充沛起来,他如今能做的便是替那些离去的家人们好好活着,替他们享受生命的可贵与珍重。
师千一做了详细的治疗计划,每个几日都会去小农院查看情况,百里琪花信任他,便将此事完全交给他处理。
皇宫的日子度过最开始的新奇后,便是无止尽的无趣。地方虽大,却终究不得自由,做任何事都束手束脚,这样不合礼那样不合规矩,被许许多多的宫规约束着。
百里琪花自小在皇宫外长大,就像最寻常百姓中的女孩子,自由自在,现在一下被终日约束在皇宫,越加提不起精神来。
“我都好久没见过管佶哥了,他现在在忙什么,都不来看我。”
皇宫更大的不便在于宫苑深深,作为公主不得随意抛头露面,更不能随意和前朝外男见面,身边除了伺候的宫人和争风吃醋的女人们,便只有内侍。
百里琪花恹恹的坐在镜前,捧着脸颊望着窗外发呆,芦苇一下下的替她梳理着如墨般的长发,知道她现在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出皇宫去。
“郡公爷是外男,没有旨意是不能进来后宫的。”
管佶如今是开国郡公,人人尊称郡公爷。
芦苇的话像一根冰凌扎在她心上,肩膀一垮,叹了一声,低低的垂下了脑袋。
“冯彦今日可是入宫了,现在在何处?”
百里琪花突然想到冯彦,一下来了精神问道。
芦苇点了点头,“冯彦将军自早朝后一直还未离开,公主可是要找他?”
百里琪花从梳妆台前站起,华丽的长裙曳于身后,在织机前坐下,唧唧唧的织布声有节奏的响起。
“你去找冯彦,问问他管佶哥最近在干什么,让他给管佶哥传个话,我要去看他的新府邸。”
“殿下要出宫?”
百里琪花笑眯眯的挑挑眉毛,“管佶哥都入住新家许久了,我都我还没去过呢,皇兄肯定不会拒绝我的。”
芦苇领了命便出去了。
唧唧唧——
织机一上一下的编织着丝滑的布匹,院中洒扫的宫女们悄悄往殿中张望,这个公主还真是奇特,竟然喜欢织布。
新皇登基已有一月余,拾阳公主入住九华殿也有两个多月,九华殿的宫女们大致已经摸清了这位公主的喜好和脾性。
亲切没架子,温和好说话,是个好伺候的主。
喜欢的……自然是织布,每日殿中都是不绝于耳的织布声。
“殿下,皇上今日采选女子入宫,皇后和后宫妃子都去了,你怎么不去。”
大力抱着一叠桃花酥大快朵颐的享受着,脸上却满是无趣的表情,坐在地上望着屋外的院子发呆。
百里琪花被憋坏了,大力也被憋坏了。
“不去,没意思。”
百里琪花继续织布,对采选之事全无兴趣。
采选女子入宫是后宫的大事,后宫妃嫔们自然重视,但在她看来不过是多了争风吃醋的女子罢了,以后的后宫肯定更热闹了。
不过她不喜欢这样的热闹,她更喜欢宫外的热闹。
浮香殿。
新皇登基后的第一次采选正在热闹进行。
皇后与后宫嫔妃按着位份等级坐在遮阳棚中,仪容郑重,正经危坐,徐徐的微风偶尔带来些许凉爽,将各阴郁的气氛稍稍吹散。
采选于后宫是为皇室开枝散叶的大事,于那些有了位份的妃嫔来说则是吃醋的危急。
看着底下一个个面比花轿的姑娘们,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
这些家人子都是各地方经过层层筛选,符合采选资格的良家女子,个个出类拔萃,容颜美丽,才艺非凡,加之年华正好,实在令人羡慕。
如今后宫就这几个女人都明争暗斗的不行,日后再来一大波,还不得成战场。
皇后比起其他妃嫔更加忧心日后的管理,这么多女人她该如何管?
她年纪不大,经验尚还不足,心中难免有些忐忑,担心做不好,让皇上失望。
微微侧眼看向身旁闲适安逸的皇上,嘴角上扬,眼底漾开女子对夫君的爱恋。
她与他青梅竹马,从小恋慕,如今得偿所愿成为他的皇后,满心欢愉和满足。
这是大楚的皇,亦是她的夫。
新朝刚立,事务繁忙,皇上今日难得轻松一下,穿着一身石青色常服半倚在座位上,随意的打量一圈下面站成一排、羞羞答答的家人子们,最后扫了一眼眼前的众嫔妃。
“双宝林呢?”
皇上开口询问,几位嫔妃皆转过视线看向他,皇后笑着回答道,“回陛下,双妹妹不喜热闹,在馥香苑休息。”
皇上什么都没说,眸子却暗暗沉了沉。
“啾啾那丫头呢,怎么也没来?”
皇上选妃虽跟公主没关系,但毕竟是后宫大事,宫中生活千篇一律,她不是整日觉得无聊吗,今日有了热闹怎么还不来看。
皇后抿嘴轻笑,眼眸弯弯、晶莹美丽,像是流淌着一条水光潋滟的溪流。
“琪花怕是正琢磨着开口让陛下放她出宫玩呢。”
一提起妹妹,皇上冷淡的眸子扬起了温柔的笑意,换了个姿势轻晃起一把折扇,仪态风雅。
“这丫头整天就想出宫,一点都不老实。”
虽是在责备,却全然没有怒气,语气满是宠爱。
皇后想到什么,掩唇发出轻快的笑声,“臣妾看琪花是真的憋坏了,九华殿布匹都码了一大箱了,天天就听里面织布机的声音。”
赵婕妤看着皇后脸上的笑意,突然嗤笑起来,“皇后可是一国之母,拾阳公主如此没有分寸你还笑得出来。妾身觉得陛下说的极是,拾阳公主堂堂大楚最尊贵的公主,对后宫诸事漠不关心,还像个孩子样就知道玩,上次还偷溜出宫,真是丢尽陛下的颜面。”
莲婕妤精致妆容的脸庞洋溢着嗤之以鼻的表情,声音尖酸讥讽,话一出,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像是猛然坠入了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