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迢迢日昭昭无弹窗 第一百零一章 一石二鸟
“你知道了?”墨韵离将手里的信纸丢给温覃南,却见他没什么反应。温覃南不可置否。
墨韵离勾了勾唇角:“我真是小瞧了你的本事,原来温大公子只手遮天,是我多虑了。”
温覃南笑着摇摇头:“孟行御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还是有些大意了。”
“毕竟他不知道你的存在。”墨韵离淡淡接过话茬。
“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温覃南认真地看向他,颇有几分倔强地说道。
墨韵离有些恍惚,其实很多时候他看着温覃南的时候,会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情感,更多时候是同病相怜。
大约是从小都没有父母在身边,而身上的担子却比任何人都要重。
“我知道。”墨韵离垂下眼眸:“你要为你爹平反,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爹是个英雄。”
英雄这个词来的过于沉重,寄托了所有人沉甸甸的目光和期待,而那个人却回不来。
温覃南纠正:“全天下人都知道我爹不是逃兵。”
墨韵离哑然。
“天下人又如何?”温覃南傲然道:“悠悠之口,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当年先帝不懂。”
“谁都知道当年一事另有隐情,西戎有间谍,但盛安未必就没有内应,我要找到那个人,为温家上下一百零三条命做个交代。”
其实根本没有人相信当年温辞远是逃兵,也不相信他会叛国,只是先帝的手腕狠辣,很多人敢怒不敢言。
再加上当时先帝直接下令把温家杀了个精光,所有人就更不敢多言。
可是史官记载,这几笔是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这一代人兴许能记住事情的真相,可后来呢?
一代一代,只会被所谓的史记所误导,而温辞远就是盛安的千古罪人。
墨韵离默然,末了点点头。
两人又一阵陷入了沉思。
“孟行御那边,你如何想?”墨韵离看着温覃南问道。
温覃南耸了耸肩:“还能怎么办?那个老狐狸都能把盟友的儿子给带走了,此人的城府比我们想的要深。”
墨韵离随意坐下,挥了挥衣袖,端起桌上的茶杯。
“怕了?”然后似笑非笑地开口。
温覃南像是被他的话给逗笑了:“怕?”,然后极其不认同地摇摇头:“我若怕,就不会回盛安了。”
见墨韵离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顿了顿又开口:“今日之事,你草率了。”
他自然指的就是墨韵离直接把申淮良送回申府的事情。
“我没觉得。”墨韵离懒洋洋地回答。
温覃南和煦一笑:“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墨韵离凉飕飕地瞅了他一眼:“说来听听。”
“你明明很在意昭昭,自从秋闱涉猎后你就开始刻意疏远她,去陪那个所谓的公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小算盘。”温覃南一字一句地说道,墨韵离正了正脸色。
“这就是你的猜测?”墨韵离轻笑出声。
温覃南偏着头:“在这个方面你和我一样,我们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所以我很能理解你。”
像是在宽慰。
“哦?”墨韵离语气淡淡,不辨喜怒。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在这方面跟自己一样?哪方面?
温覃南随意把玩着手里的玉佩:“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大家都是殊途同归罢了。
“我听说皇后有意替你选妃?”温覃南随意提起,直叫墨韵离皱眉头。
“从哪听的?”墨韵离心下一沉,这个事情皇上未跟他提起过。
温覃南无辜地耸耸肩,表示自己不是危言耸听。
“我昨日去了趟醉仙阁,听到那里的一个人说的,只是皇后有意罢了,你不必太过担心,你若不愿意娶,难不成还逼着你?”温覃南看他反应那么大,有些好笑。
墨韵离眉头坏脾气的皱起,起身就往外走。
“都这么晚了,你去哪?”温覃南看他一副要去算账的气势,赶忙劝阻道。
墨韵离什么话都没说,留给他一个背影。
宫中。
皇上正坐在议事阁里面批着折子,一旁的孟行越也帮忙翻着文书。
原本安静的气氛被一声通报声打破。
“皇上,世子来了!”张公公急冲冲地跑进来。
孟行疆有些诧异,看了看窗户外面已经黑的差不多了,这个点了韵离来做什么?
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快让他进来。”孟行疆吩咐道。
张公公苦着脸:“皇上,世子看上去心情有些不好的样子,大约是有人惹他生气了。”
这下孟行疆倒觉得很是新鲜,这么多年倒没看到过他生气的样子,而且他向来做事稳重,比同龄人成熟得多,按理说不会被外界所影响情绪。
孟楚越有些不耐,经过上次一系列事情,父皇明显把重心放到了自己的身上。
孟楚睿已经被流放,孟楚澜因着私扣灾款已经被软禁起来,孟楚阔倒是从地牢里被放了出来,但是成天呆在他的寝宫里不出来。
其实也就跟软禁没有什么两样。
因为九引楼一事,孟楚阔很明显只是个没什么脑子,而且贪恋美色的人。
但因着九引楼一事,他就像转了性子一般,让身边服侍的人都觉得大吃一惊。
听他的人回禀,并不是皇上不让他出来,而是他自己把自己关在书房,而且一进去就是一天,不让人伺候,亲随每日按点将饭菜给他送进去。
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里面做些什么。
孟楚阔的性情也变得有些暴躁阴狠,阴晴不定。
不过那又能怎么样?
有句话叫破镜不能重圆,就算以后他表现的再出色,但那件事会永远的在皇上心里不能消除,永远是芥蒂。
而现在摆在父皇面前的一个事实就是,只有他可以替他分忧,他才是最有资格的人,孟楚阔是太子又怎么样?
照样还不是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
但最难办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皇上。”墨韵离已经走到了皇上的面前,淡淡地问了个好。
孟行疆很是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仿佛要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不同,但墨韵离除了表情比平日里严肃些,倒也没有其他不一样的地方。
墨韵离感觉到皇上的眼神肆意打量,而且带着探究的目光,觉得有些尴尬。
“咳咳。”墨韵离轻咳了两声。
孟行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问:“这么晚了,你怎么想着来了?”
墨韵离也没打算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道:“皇上,我听说皇后娘娘有意帮我择良缘,不知传闻是否属实?”
一旁的孟楚越听得一愣,难不成他有心仪的姑娘了?
“哦?这件事朕倒是不知道,但是看你像是不太满意?”皇上循循善诱。
墨韵离挑眉:“我要的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说完看了看皇上,继续道:“不要包办的缘分和姻缘,皇上不会不知道。”
他目光澄澈,怔怔地看着皇上不说话。
孟行疆愣了愣,然后目光开始放的柔和,像是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一般。
“朕会好好同她说一说,不过你也年纪不小了,可有心仪的姑娘?你也该成家立业了。”皇上自言自语地感叹道。
墨韵离顿了一下。
“我已经有了心上人,若皇上成全,定是一段良缘。”
皇上诧异:“何人?”
突然孟楚越觉得的心里仿佛被揪住一般,有种不安向他涌来。
“谌安叶,西戎大公主。”墨韵离缓缓道,而这几个字却宛如千斤重的石头一般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呼不过气。
皇上倏然抬眼:“你说什么?谌安叶?”
墨韵离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点点头。
“怎么?皇上看样子好像不太满意她?”墨韵离随意问道,但语气中的坚定不减。
孟行疆哑然,且不说谌安叶品行外貌如何,单单她是西戎人这个身份就不能成为世子妃。
“她是个西戎人。”皇上清了清嗓子,暗示道。
墨韵离耸肩:“那又如何?盛安的法令里可没有说不能与外族女子通婚。”
孟行疆只好换一种方式:“你同谌安叶不过也就是见了几面,她来盛安才几天罢了,你们俩就熟到可以互相约定终身的地步了?”
孟楚越暗暗攥紧了拳头,一副极其不服气的表情。
那日九引楼,谌安叶的脸就在他脑海里深深刻下,再未消失。
原本他打算靠自己夺得权力,然后娶她给她稳定的后背,却没想到被墨韵离这个小子抢了先。
“皇上大约听过,一缘一面,我跟她不过见面几次,但却觉得宛如故人归,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墨韵离拿出一副官腔,滑不溜秋的让皇上找不出错处反驳。
眼看着皇上的表情越来越为难,墨韵离倒也没有强求,只是见好就收:“既然如此,韵离就先走了。”
皇上有些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墨韵离不再过多停留,从孟楚越的身边直直走过,仿佛他就不存在一般,落在孟楚越的眼里,就实在是有些张狂。
“父皇……”孟楚越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孟行疆打断了他:“这件事情切勿外扬,谨记谨记。”
孟楚越闭嘴,心里很是不爽。
他自然知道皇上不让他说出去的原因是因为顾忌墨韵离的面子和名誉,但是他却满是不甘心。
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凭什么能得到父皇的特殊优待和维护?
“父皇,今日的文书我看的差不多了,那儿臣也就先行告退了。”说完恭敬地低了低头,遮住了眼底的一片阴霾。
皇上点点头。
……
墨韵离独自一人走在御花园的石板小路上,花园里大朵大朵的菊花盛开着,大约是今年的秋天来的比较早,菊花也开得格外早,格外艳。
路上满地落花花瓣,让人看得忍不住心生怜惜。
今日贸然进宫来找皇上说上这番话,倒不是他的一时冲动,只是他确实需要这个契机来接近西戎的真正目的,借着皇后的幌子,做起来会方便的多。
而且皇子们接二连三的出事,而孟楚越却还能置身事外,把所有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实在是个厉害的角色。
那段话也算是说给他听得,他向来对自己十分忌惮,若是知道了自己的目标在谌安叶,也必然会想在自己与谌安叶的事情板上钉钉之前,搞定她。
而谌安叶主动接近自己的计划被他打乱,自乱了阵脚,也许事情就会有更多的转机和欣喜。
一石二鸟。
靖北王府。
“你是说有人把申淮良送回了申府?查到那人是谁了?”孟行御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说不震惊是假的,只是没想到会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
只是这个人把人又送了回去,时间卡在他们互通完信之后,也许是有意为之。
是敌是友?
这个盛安京城,倒是藏龙卧虎,总让人时不时大吃一惊。
侍卫摇摇头:“这个属下们现在还没有查到,主子可先再等等。”
“继续。”孟行御不想废话,只是淡淡的两个字。
侍卫应声而下,留给他一个背影。
“阿彪。”孟行御对着一个阴暗的角落轻轻唤道。
刹那间,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出现,恭敬地跪在了地上。
“主人。”
他的声音很是沙哑,像是好久没有说话一般,才显得这么生涩。
“我要你去把那个人身后的主子找到,然后带到我的面前。”孟行御淡淡吩咐道,仿佛这件事情在那个侍卫手里,宛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是。”
眨眼之间,那个男人瞬间又消失不见,仿佛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孟行御摸了摸有些胡茬的下巴,觉得事情果然比他想象的有意思的多。
世子府。
“主子,申辰恪还是没有把江小姐他们放出来。”墨梅着急地说道。
墨韵离解外衣的手一顿,有些微微皱眉:“还没有放?”
他想了想,继续优雅地把外袍脱了下来,然后递给墨梅,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这个小狐狸,倒是个精的。
墨韵离心里笑骂道,然后转身向浴池里走去。
墨梅抱着一堆衣服欲哭无泪,想要才到主子的心思真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