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宫略无弹窗 第113章:水落石出
“你怎么来了!!”陈深看清被押进来的女人大惊而呼。女子身披大袍,顶戴头巾,怀有襁褓,正是陈深之妻王氏。
王氏紧紧抱着怀中婴孩,看到陈深像看到了主心骨,扑将着上前,直扑到陈深怀里。
“二哥~”
王氏深情的唤,这一声唤的委屈辛酸,喊的陈深心尖尖颤。
“大人,我认,我都认,您定我的罪就好了,何苦将尚在月中的内人和未满月的孩儿折腾至此。”陈深抱着发妻,回首看着沈颜,痛心疾呼。
“陈深,本宫理解你护佑妻女的心,但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本宫司法,只看真相,不管人伦。”沈颜沉目冷喝,“王氏,你可认罪?”
“大人,她只是一介妇人,家里的事从来都是我说了算,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小人干的……”
“二哥。别再说了,我已经都招了。”
“你说什么?”陈深闻声怔怔然回头一脸震惊的看着王氏。
“她已经认了罪了。”这时候慵懒男声响起,花倾野大步走进来,在沈颜身边站定。
=时间倒回三个时辰之前=
花倾野将沈颜护送到大理寺的马车停靠处,转身又折了回去。
孟娥山下,石口村静静地卧在那里。日头已经偏了斜,家家户户陆续有炊烟袅袅起,染白了碧蓝的天。
村中乱跑的孩子都被父母喊回了家,枝头跳跃的鸟儿也都扑棱棱振翅回了巢,夕阳下,黄毛狗低头吃着食儿,黑猫猫懒懒趴在地上晒着太阳,偶尔抻着懒腰。
村东头刘阿婶呵斥老伴儿懒散,村中李四娘家小孙子打翻了碗碟,一方世界,百家声衬百家乐,村西头儿陈家有婴孩啼哭声响起,嘹亮高亢,少顷,婴儿啼哭声止,只剩女人清哼儿歌的声音悠扬传出,再少顷,陈家的烟囱里也有袅袅白烟起。
转眼入了夜。
房间里,王氏又一次喂饱幼儿,小心的将孩子放下,然而起身下了地,将碗碟拿开。
拿一个盆子,舀一瓢清水,王氏麻利的洗着碗,视线不自觉的在碗柜上一扫而过,突然,王氏刷碗的手一顿,整个人一愣。
王氏的视线聚集在墙角处,那里空空荡荡,全无半点物件。
那把刀,没了!
王氏一把丢下手中脏碗,手在身前围裙上抹擦了两下,然后使劲揉了揉眼睛。
没了!真的没了!
王氏的心漏了半拍,然而不待她反应,房门砰的一声被大力撞开来。凉气陡然灌进来,王氏身子激灵灵一个颤抖,猛然回首。
门外墨染的天黑的均匀,大开房门像一张幽幽巨口,似要将人吞噬。更为关键的是,门外静静,今夜并无风。
王氏大骇,身子一个不稳,踉跄两步直抵了墙才勉强站住。
只这一晃的功夫,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白影。那人一身素白衫,却被鲜血染红了一半,那人低垂着头,后脑插着那把菜刀。
“啊!”
王氏看到眼前景象惊叫失声,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
“你在找它吗?”
那人在门口悬停,缓缓抬手拔下脑后的刀,递向王氏。
王氏已经被吓得呆了,抵在墙上,不知该当所错。这时候,门口的人已经缓缓缓缓抬起了头,露出那张青白的脸。
赫然就是已经死了多日的张小平!
“给你。”张小平将刀递在身前,白惨的嘴一张一合,声音沙哑阴森,“我忘了我是怎么死的了,你再杀我一次。”
张小平说,身子一动幽幽飘进屋里来。
“啊!”
王氏再也稳不住,一个踉跄跌坐在地,整个蜷成一团,抱头惊呼,“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冷风逼前,半晌无声,王氏胸膛起伏剧烈,深吸了一口气,终还是缓缓抬起头朝头上看去。
才一抬头,张小平青白放大的脸近在眼前,王氏一口气哽住,直接吓得昏死了过去。
“张小平”见状,瘆白的嘴角往下撇了撇,然后朝外头一招手,“拖走!”
那声音,赫然便是花倾野的。
王氏再醒来时,发现四周暗黑,只点点青光亮,映着怪石嶙峋,还有一股子腥秽恶臭令人恶心犯呕。
“这是哪儿?”王氏爬起来,慌然看着四周。王氏刚一动,“腾~腾腾~”有一点火光亮,紧接着数把火把燃起,照亮四周。
“陈王氏,你可知罪?”与此同时,一道厚重声音响起。
王氏大惊,循声望去,却见上头一头顶红冠,长须浓冉的人坐在判桌前,身后面有一个大大的“冥”字。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一定搞错了!”王氏坐在地上,看着四周嶙峋怪石,碗粗铁索,牛头马面,慌张后撤。然而她才刚挪蹭了两下,便被黑白二人押了回来。
“新历十年,八月初九,陈王氏卒。”判桌前,冥王手执判官笔,沉声道,“陈王氏,你生前有命案在身,属戴罪之身,入婆娑地狱,受剥皮油炸之苦,万载赎罪。来呀,拖下去!”
阎王一声令下,黑白无常立刻上前将她拖走。
“不,不要……不要啊!阎王爷爷饶命,饶命啊!”王氏惊恐大喊,双腿蹬刨试图不让自己被拖走,奈何只是徒劳。
这时候,那道白影再次出现,挡在了她面前。
是张小平!
“小平,二婶不是故意要害你的,你救救二婶,你一定要救救二婶。”王氏看到张小平不再惧怕,反倒像见了救星似的,一下子扑到他脚下,苦苦哀求,“二婶错了,二婶真的错了,下辈子二婶做牛做马报答你,求求你不要让他们将我带走,求求你了……”王氏痛哭。
张小平一脸冷漠,只抬头看了冥王一眼,然后深深鞠了一躬。
“唉!”冥王叹了口气,开口道,“陈王氏,你杀人毁尸,天理难容,本饶你不得。但张小平含冤而死,郁结难平,迟迟无法转入轮回。若你将你所行错事一五一十从头道来,助他化去怨气投入轮回,也算功德一件,可免婆娑之刑。你愿是不愿?”
“我愿意我愿意。”张氏闻言点头如捣蒜,“只要不下地狱,干什么我都愿意。”
“助他往生,你不可有半句谎言,否则,他会化作厉鬼再无往生机会。而你不仅赎罪不成,还会被下放十八层地狱,受十万极刑之苦,永生永世不得翻身!你可明白?”阎王面色青寒,严肃的说,
“明白。”
“说!”
王氏在下头跪好,想了一会才开口道,“他爷爷曾经是员外,后来虽然家道中落来了石口村,但也还是大户,家中富庶。眼见他家财丰,我便动了歪念。他七岁那年,染了风寒,张老赖来寻我夫君为他医治,我在他的药里偷放了罂粟。自那以后,他便再离不开我夫君配制的药了。”
“张老赖夫妻每半个月左右来我家领一回药,一般都是早上来领,可是七月十八那天,他却亲自来了。他来的时候已近晌午了,我和我夫君正在说罂粟的事,被他全都听了去。他很气愤,扬言要到衙门告我们,我们当时也是一时情急,才下了杀手。”
“人死了,我们害怕事迹败露,便想到了最近闹的人心惶惶的无名尸案。为了混淆视线,我夫君用花腐草毁了他的脸然后将他背到山上埋了。我则在家清理了血迹,并向村民谎称我夫君一早便上山采药了。”
“为了可以彻底摆脱嫌疑,将他埋葬五日后,我夫君便又将尸体出来,上报官府了。”
“人已经杀了,入土为安,为何你们埋了人却又将他挖了出来?”
“我们害怕尸体被人发现。村里人经常上山,若是被别人发现了尸体,会很被动。我们我们索性自己动手,那时候人虽然才埋了五天,但是尸体经过处理,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了,仵作勘验绝对不会发现人才死了五天,我们又是报官人,官府绝对不会将他的死和我们联系在一起。如此一来,我们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大人,您可都听明白了。”王氏话音落下,判案前头坐着的阎王站起身来,对着“张小平”恭敬鞠礼。
“你……”王氏震惊的看着阎王,而后缓缓扭头看向张小平,“你们……”
“她说的,可都记下了?”
“张小平”双手负后,哪里还有半点唯喏模样。
“一字不落都记下了。”
“阎王”恭敬的答。
“带去前堂吧。”
“张小平”说着,抬手在脸边摸索,扯下一张细软面具,底下的脸赫然便是花倾野。
“这东西还挺好用。”花倾野掐着面具,嘴角微微扬了扬。
“大人,大人,孩子又哭了。”花倾野刚要走,有人匆匆跑来,随之而来的是婴儿响亮的哭啼声。
那衙役抱着半臂大的孩子,一脸无力的模样。知道少卿在问案,他不敢打扰。这孩子明显是饿了,可大理寺都是男人,去哪给他找奶喝,喂了他几滴水,才勉强消停了会。
花倾野看着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孩子,挥了挥手,“他饿了你不给他娘送去,抱给我做什么,我又没奶给他喝。”
“是。”
“啊~啊~啊~”婴孩啼哭声再起,王氏忙抱着孩子轻轻悠荡,手有节奏的拍在他身上,“宝儿不哭,娘在呢,娘在呢……”王氏哼哼哄着,孩子哭了几声,渐渐安稳了下来。
“都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你。”陈深揽着王氏,自责的说。
“不,都是我连累了你。如果当初不是我添了罂粟,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是我害了你啊。”二人抱头痛哭,悔恨不已。
沈颜全程冷目看着。
“啪”的一声惊堂木响,陈王二人吓得一个哆嗦齐齐噤了声,案前,沈颜面容冷肃,高喝一声,“降屏!”
一声令下,沈颜身后屏风挪开,屏风后头,张老赖和妻子张氏抱在一起,已泣不成声。
“啊~你还我儿子!!”张老赖一下子冲下去,对着陈深夫妇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今衙门的人将他们带过来,已经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死了。带他们过来是让他们见证凶手伏法,衙役警告他们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可以发出一点声响,否则杀害他们儿子的真凶便逍遥法外了。
放才他们一直在屏风后面听着,当听到作案过程时二人便已经泣不成声了,只死死咬着自己的拳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如今终于出来了,张氏夫妇再不压抑,扑将着上前,恨不得将陈深夫妇撕成碎片。
陈深夫妇自知罪孽深重,也不还手,任拳头脚落在身上,只死死护着怀中孩儿。
花倾野见状侧目看向沈颜,却发现沈颜冷眼看着,丝毫没有叫停的意思。
好半晌,眼看陈深和王氏已经要护不住身下孩子的时候,沈颜才终于发了声,“行了。”
沈颜一开口,立刻有衙役上前将张老赖和张氏拉开。
“啊~”张氏瘫坐在地上,痛哭不已,“将心比心,将心比心啊!!!我的平儿,我的平儿啊……”
“啪!”
又一声惊堂木响,沈颜冷声开口,“王氏,你为敛财下毒在先,事迹败露杀人毁尸抛尸在后,证据确凿。且行凶情节十分恶劣,案件影响十分重大。根据夏昭律典,判:斩立决!”
“陈深,你受人指使,本是协罪,但杀人之实为你所为,毁尸抛尸亦由你亲为,数罪并罚,判:斩立决!”
“来呀,将此二人打入天牢,秋后问斩!”沈颜大手一挥,立刻有衙役上来夺过王氏怀中婴孩,将二人拖走。
“孩子,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怀中一空,王氏大惊,伸出双臂去够孩子。
襁褓婴儿似感知到了母亲召唤,毫无征兆的哭了起来,“哇哇~哇~”
“抱下去。”沈颜摆手,示意衙役将孩子抱走,然后起身走到张老赖夫妇身边,俯身将二人搀扶起来。
“二位,令郎之死,已水落石出。凶手已经伏法,不日问斩,也算慰了令郎在天之灵,逝者已逝,还望节哀。”
“多谢大人。”张家夫妇恭敬行礼,张氏行了礼抬头看到沈颜的脸不禁一惊,“怎么是你?你不是?”
“办案需要,并非有意欺骗。”
张老赖和张氏互看了一眼,然后齐齐跪地,恭敬叩首,“多谢大人为吾儿申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