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生无弹窗 第三十章 田大壮的往事
田大壮坐在院子里，心神不宁。库房失窃后夏府就开始对这些下人一个一个的进行盘问，田大壮平时老老实实，也没犯什么错，顾管家对他也很是信任，因此问了他几句就让他走了。
可他心里还是很不安，昨夜自己偷完东西回院子，因怕被人发现，故意挑了个小道，谁知道被元明撞见了。
这会儿元明已经被叫走去问话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自己供出来。虽说自己昨晚已经连夜把那些东西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可若是元明一说，那么夏府的人就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时间一长，难免自己不会露出端倪，到时候不仅会被赶出夏府，说不定还会去大牢里待上十天半个月。
田大壮心里发慌，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暗地里着急，他一回神，就见元明已经回来了。
他急冲冲跑上前去，一把拽住元明的袖子，“好兄弟，昨晚的事你有没有说出去啊！”
元明看着田大壮一脸谄媚的表情，眉头皱得更深了。
田大壮见他表情不对，以为元明把自己供出去了，浑身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见他如此模样，元明也是不忍心，他叹了口气，冷冷道：“我什么也没说”。
一听这话田大壮立马跟打了鸡血似得蹿了起来。
“好兄弟，真是多谢了。实不相瞒，我要这笔钱是因为有要事要办，等我事情办完了，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元明不想听他多说什么，一个人回房了。
夜里，元明躺在床上，鼻尖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田大壮翻了个身，把耳朵往元明那边凑了凑，确定他睡着了之后才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
其他的人早就睡着，呼噜震天响。可田大壮还是不放心，因为元明这人总是和其他的人不一样，所以他格外小心些。
他穿好鞋子，小心地把门扒开一个小小的缝，然后偷偷溜出去了。
月光下，元明的脸格外的平静。
田大壮从桃林的小路偷摸出了夏府，径直跑到了郊外的一座庙宇里。
这座庙里供得是一尊菩萨的泥塑，因为庙宇小，而且附近没什么人，香火也没有很多。庙宇有些破败，菩萨身上的泥塑也有些脱落，月光从屋顶残破的瓦片中落下来，照到菩萨身上，原本和蔼可亲的泥塑，此刻竟有一丝阴森。
田大壮贼头贼脑地跑进来，朝菩萨点头哈腰拜了几拜。然后就拿起一旁早就藏好的铁锹溜到菩萨身后，抡起胳膊就开始挖。
田大壮身强力壮，不过片刻就挖了个大洞出来，一个淡蓝色的包裹躺在里面。
田大壮扔下铁锹，小心翼翼地把包裹取出来，拍去上面的灰尘。
他刚想走，谁知一抬头冷不丁地看见一个人正站在菩萨的泥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那人被黑夜遮住了脸，只剩一双精明的双眼在黑夜里闪闪发亮。
田大壮被吓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就背过气去了。
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瞧，才发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本应该睡着了的元明。
“你到底是谁？”，田大壮再笨都看出了元明的不对劲，他被吓得魂不附体，颤颤巍巍开口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元明从泥塑上跳下来落到他面前的石阶上，“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偷东西吗？”
田大壮看着元明，他发现元明一向冷冰冰的眸子里，此刻竟带了几分同情，像是看一只快要死去的蝼蚁一般。
原来，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人，现在却是又那个同情自己的人。
田大壮两只眼睛在黑夜里轱辘一转，抬起脚后跟，重心前压，“嗖”的一声就蹿出了破庙。
田大壮身强力壮，脚力也不次，跑出去就像一阵风一样，快的让人看不清。
庙宇旁边是一片荒草地，杂草横生，一条条带刺儿的叶片像小刀子似得划过他的脸和胳膊，不过片刻他的皮肤就已经被刮红了一大片。
田大壮顾不得身上疼痛感，脚底生风似得一股劲跑得老远，直到回过头不见元明和破庙的光景才停下了脚步。
他行至河边，缓了口气，弯下腰舀水洗了把脸。
元明清秀的脸倒影在河水里，缓缓飘荡。
“我很好奇，是什么能让你如此背叛自己”。
元明的声音蓦地响起，惊得田大壮一屁股坐进了河里。
田大壮拽紧了手里的包裹，狼狈地坐在河里，他抬头看着元明，然后哭了出来。
原本准备审讯一番的元明忽然慌了手脚，他哪里会想到一个硬朗的汉子居然会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田大壮抹了把眼泪，告诉了元明实情。
他是从乡下来的，爹娘死得早，一个人孤苦无依。从小就给人放牛、放羊，挣点零钱。一年到头没有几天吃过饱饭的，一天要是有一顿馒头咸菜就算是好的了，吃肉就更别想了。别人这个年纪都已经成家了，可他连间茅屋都没有，谁会看上他呢？可就算这么苦，田大壮还是老实本分，干什么都兢兢业业。
他家附近有个地主，虽说家里没有千亩良田，但也算得上是当地富硕的人家了。家大业大需要人来打理，便收了几个长工，田大壮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老老实实地干活，就想能吃个饱饭。
那地主家有个闺女，闺名叫莲儿。田大壮在他家做事，常常见到那位姑娘，一来二去就对人家动了点心思。但他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那个资本娶上人家，那点心思也只好牙打碎了往肚里咽，心说能见上几面就是对自己的恩赐了。
可后来，这地主不知为何得罪了县令，被县令用手段搞得家破人亡，莲儿也被卖去了青楼。
田大壮又无处可去了，他本想继续给人放放牛，不说挣点钱，挣几个窝头也是好的。可他又放不下那个莲儿，心想自己吃那么多苦都差点挺不下来，那个莲儿从小娇生惯养可怎么活。于是他打定主意，要把莲儿从青楼里赎回来。
他辗转打听，知道莲儿被卖到了长安城里的一家青楼，就连夜收拾行李跑来城里。
刚进城里的时候，田大壮还跟在乡下一样傻愣愣的。直到他被青楼轰了出来他才意识到，没有钱，什么也办不成。
他向老鸨问了赎身的价钱，然后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出去了。
他立誓一定要凑够钱，给莲儿赎身。
“赎身要多少钱？”，元明问。
“十两银子”。
“你凑得齐的，为什么还要偷”，元明的声音依旧冷冷清清，没有一丝感情。
“前两天有个人告诉我，说莲儿被一个富家公子看上了，要带回去做填房”，说到这儿，他他把头低了下去。
“我跟其他人借了些钱，东拼西凑才把十两银子凑上，那老鸨却跟我说要一百两银子才行，我……我哪来这么多钱啊”。
元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哭得泣不成声的田大壮，眸子暗了下去，终究没有再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