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为侯门妻无弹窗 第四十二章 忘却
夜色微凉,纵是喧嚣如长平街也在公主府的衬托下显得门庭冷落。撷枝举目望着拾芳楼的牌匾,似乎又换了新的,垂下的红绫亦鲜艳夺目,在晦暗的夜里恣意翩飞。崔荻解下披风为撷枝披上,她笑意轻漾:“多谢。”“我觉得我们这样逃出来有些像孩童时偷偷溜出学堂。”
“你也会逃学吗?”撷枝意外道。
崔荻笑道:“小男孩都会的。”
她也随着他笑。
“谢谢。”撷枝又说了一遍。
崔荻道:“你适才已经说过谢谢了。”
“我方才是谢你的披风,现在是谢你把我带了出来。”撷枝低头看着脚下,轻轻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高兴,也许我是好心办了坏事,”他忽然攥住她的手,道,“说实话,我也是有私心的。”
撷枝脸上只有夜幕一样的沉默,走了几步,才平和开口:“没什么,人都是有私心的。”
“你不问问我的私心是什么?”
她忽而想到陆止萧也如此问过她。她不知道他们这些男人为什么如此喜欢在此事上隐晦试探,那时候她带着期许等待着陆止萧的答案,到了现在,崔荻的私心与他而言却再没十分重要了。
撷枝抬眸对着他的目光,温声道:“既是私心,便是不能对别人说的,所以我不问。”
“两年了。”他没由头地说了一个时间,然后冲着她又是一个淡淡的微笑,只是这个笑容里多了些哀凉的意味。
她知道这个两年是什么意思。两年前这个时候,她本应该嫁给那个人,可两年后的现在,却是这样的物是人非。她涩涩道:“倘若他真的顾念过我,整整两年,不会一点音讯都没有。”
“我也问过他为什么一点消息都不带给我们,他告诉我他在夏国境内被当地官员软禁起来,断绝了和外面的联系。”
撷枝声音冷冷的:“那他逃出来之后呢,为什么也连一封信都没有。别告诉我是因为打仗,你的信我都还能收得到。”
崔荻没有再说话,撷枝继续道:“也好,这些事情早该结束得干干净净了。”
崔荻道:“我的私心并不是不愿意你见他,我知道即使你见了他,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你不会弃我而去,他也不会抛下他的新娘子。”良久,崔荻讪讪道:“是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尤其是和你在一起面对他。”
“你没有对不起他,”撷枝认真道,“我想我们都有权利忘记,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街市的尽头。崔荻忽然眼睛一亮,兴奋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在里生活了十几年,撷枝从没注意到有这样一个小摊子。摊子藏在巷子深处,是岑寂夜色里闪闪发光的一点。
老师傅端上一碗热乎乎的馄饨,热气在寒凉的夜里腾起袅袅雾气。
撷枝笑着问:“师傅,这馄饨是什么馅的?”
“芥菜馅的。”老师傅笑呵呵的。又看了一眼崔荻,道:“这是少夫人吧?”
崔荻点头道:“我们成亲有一年多了。”
“好啊好啊,早点成家好,你父亲总算是安心了吧。”
“我父亲很欢喜呢。”
老师傅自忙别的事情去了,撷枝看着崔荻道:“你们仿佛很熟的样子。”
“从前我等不到你便会四处逛逛,所以这些犄角旮旯都走遍了。”他咽下一口滚烫的馄饨笑吟吟地说道。
她从不知道,许多个她们在拾芳楼夜夜笙歌的夜晚,他独自一个人走在小巷子里,踩着冰冷的砖石,迎着飒飒寒风,寻找着黑暗里的一点点微光。
“好烫。”她轻轻咬了一口。
“我时常在想,这样的日子多好,”他看着悠远的天空,“如果我们都是闲云野鹤,没有太子,没有吴王,没有周遥……我们过着寻常人的日子,晚上偶尔溜出来在小摊上吃点热食。”
“其实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撷枝说罢低下头,“又或许我已经很久不再参与清复社的事了,总觉得一切都平静得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撷枝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道:“我觉得你为我承担了很多了。”
崔荻噗嗤一笑,缓和了沉郁的气氛:“那回报我吧。”
“不要。”她板着脸回答,终于还是憋不住笑出声来:“好啦,我们怎么总是把气氛搞得那么凝重。”
回府的时候,灯已经熄了。只有门前还挂着两展灯笼。四下静悄悄的,脚步声清晰可闻。走到景和屋子门口,正见乳母迎面走来,悄声道:“小姐已经睡着了。”
房间里光线很暗,看不清景和的脸,只有浅浅的呼吸声,睡得很甜的样子。
撷枝正要说什么,崔荻“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我们回房间里说。”
“景和到现在还不会走路,”崔荻叹了口气,“我请大夫来看过,大夫说没什么大事,可这么几个月过去了,还是老样子。”
撷枝愧疚道:“我倒是没注意这个。”
她虽然喜欢孩子,却不是围着孩子打转的人。原先在城郊的时候,她不得不去给乳母搭把手。如今崔府上下这么多奴婢,也用不着她管许多,她也不是对这类事很热心,便多少有些忽视景和。
撷枝又道:“反正我左右闲着没事,便多留意着打听打听。”
崔荻点头:“好,天色不早了,你先安置吧。”
“你呢?”
“我本来是要去处理些事情的,”他故意顿了顿,“但是如果你想让我陪陪你,我也乐意效劳。”
“谁要你陪了。”撷枝小声嘟囔。
崔荻道转身:“那我走了。”
“欸,”撷枝叫住他,道,“你真打算在书房待一辈子吗?你能不能不要一有什么不愉快就到书房避着啊。”
“那我要是在你面前晃荡,你不会心烦啊?”崔荻展露出少有的嬉皮笑脸。
她轻轻推了他一把:“别闹。”
“我偏要闹。”
不待她反应过来,他又开始虚张声势。她吓得闭上眼睛,等她蓦地张开眼,却见他似笑非笑。
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夫人,我现在累极了,你不累吗?”
她又气又羞,朝着他的后背心狠狠锤了一拳:“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浑话,放开我……”
见她恼了,他倒极快的把手送来了。她正要说什么,却见他忽然将身一翻,平躺到了她的身旁,懒洋洋道:“睡吧。”
寻常时候,撷枝都是和他一起起来的。这日却用被子蒙着头,一动不动。崔荻怕她闷着,便掀开被子一角,却见她虽闭着眼睛,但睫毛还是抖动着的,于是笑道:“好啦,是我不好,以后不逗你了。”
她一言不发,合眼装睡。
崔荻摇了摇撷枝,道:“还在生气呢?”
“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但现在竟变得这样油嘴滑舌,没个分寸,”她坐直起来恨恨地说,“也不知道这些是不是你和外面的女人学的。”
撷枝酸酸地说这些话,崔荻却笑了:“外面的女人?”
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是啊,所以人都知道他的脾性,偏偏就她还这么问。只好极快地说了句:“当我没说。”
崔荻憋笑着揉了揉撷枝发顶,道:“我去早朝了,晚上等我回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