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安之地皆清欢无弹窗 第九十三章 不谓侠(上)
苏铸得知女儿与宁康王暗通款曲之后,大发雷霆,将女儿囚禁起来,决定让她永世不得见人。苏幕苦苦哀求多日,跪在苏家祠堂五天五夜,练武的身子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苏家主母早早撒手人寰,只留下苏幕与苏漫两个孩子,苏漫作为苏铸唯一的女儿,从小过着优渥的生活,苏铸将她培养成大家闺秀的模样,想着如若有一日找不到好夫婿,他愿意一辈子养着她。当年宁康王奉命南下苏州,巡视盐商,许安侯作为康王好友陪伴左右。苏漫几乎是对宁康王一见钟情,身边所有人都告诉她宁康王早已婚配,就算她嫁过去也只能做小的,再者,苏家是商户,入府也只能当侍妾。苏漫着魔一般,说什么也要嫁给宁康王,苏铸恨铁不成钢。
在宴席上,苏铸吩咐下人将苏漫打扮得丑陋些,让宁康王提不起兴趣。谁知,宴会过后,苏漫偷偷求见康王,喝醉的宁康王竟与她行了苟且之事。
苏漫晕倒在暗室后,苏铸才松口将她放出来。大夫把脉:“恭喜苏大人,是喜脉,胎儿已三月有余!”
苏铸差点没当场气晕过去,给了那大夫一大笔钱,让他守口如瓶。苏幕得知此事后,专程进京拜见许安侯,两人给宁康王传了密信。
说来也奇怪,裴氏入宁康王府已经一年多了,肚子还没任何动静,当宁康王让她假装怀孕时,她一脸疑惑:“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宁康王一脸淡漠:“再过几个月你就知道了,有劳王妃了。”说完大踏步离去。
果然,几月后,宁康王府后门抱进来一个新生儿,第二日,全府上下嘴里道着恭喜王爷王妃,先皇的赏赐不出一个时辰就从宫中送到了康王府。
裴氏望着怀中襁褓里的婴儿,爱不释手,泪流不止:“殿下,这是我们的孩子!你看看他,多可爱啊!”宁康王长久以来的愁容,终于在此刻松懈下来,眼中万种柔情,凝视婴儿稚嫩的脸庞,露出了笑容。
先皇赐名下来,为子珏。
宁康王仍没有任何求娶苏漫的意思,苏家上下苦等了四年,京中杳无音信。在上京郊外一件破旧草屋里产子的苏漫,在那天过后落下病根,身体每况愈下。她想见宁康王一面,于是瞒了所有人,偷偷乘船北上,在宁康王府门外徘徊数日,被府中下人当做刺客抓起来时,许安侯许文淮出手救了她。
许文淮见苏漫楚楚可怜的模样,便将她收留。苏漫每日求着许文淮带她去见宁康王,终于有一日,她扮作下人模样,在门口远远地望了康王一眼。宁康王与王妃裴氏如胶似漆,王妃吩咐下人将世子抱进屋里,抬袖时不小心碰到发簪,宁康王亲自为她整理发冠。
“殿下,侯爷还在这儿呢!”娇嗔的模样像极了刚入府的新妇。
宁康王笑了笑:“王妃还怕侯爷将此事说出去不成?他自己欠下的风流债都理不清呢!再说了,你是本王的王妃,为夫替你整理发簪,有何不可?”
苏漫心灰意冷,回侯府后,扑通一声跪在许文淮面前:“侯爷,小女愿一生追随侯爷,还请侯爷成全!”
苏漫嫁作许安侯侧室那日,宁康王也来了。两人打了个照面,宁康王向苏漫哭诉,自己的身不由己,自己的婚配全部由内朝决定,苏漫冷淡非常:“殿下这是做什么?妾身不明白。”
“漫儿......”宁康王一脸惊讶,“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我本想过些日子偷偷将你接进府里,万万没想到你与文淮......罢了,都是本王的错,本王负了你......”
一滴泪静静地划过苏漫娇嫩温柔的脸庞:“请殿下自重,妾身现在是许安侯的侧室了。”
苏漫心里只有郎无情妾有意,无法理解宁康王的困境,酿成了大错。多年后,宁康王自身难保,逃离上京之前,派人给苏漫递信,她才明白,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宣阳长公主一直以来都是裴氏与苏漫之间的线人,裴氏没有生育能力,近十年来一直将子宗视为己出,无比疼爱。山雨欲来,裴氏表明希望苏漫能暗中保护子宗,于是在她被杀害的几天后,苏漫吩咐身边心腹带三少爷许十安出府游玩,见到宁康王世子后,引十安与其谈话,务必确定十安会带他回府。
多年后,苏铸临终前才见到了亲生女儿。苏漫回府三日,为父亲守丧,其间将当年真相告知兄长,苏幕,并乞求苏幕暗中保护她的两个儿子。
“漫儿,你糊涂!他是宁康王世子,这太危险了!”
“兄长,漫儿从小到大敬重您,漫儿只求你这一件事。侯府不安全,总有一日事情会败露,我会让安儿带着世子来投奔您的,请您多多担待!”说完,她跪下身来,对苏幕深深地磕了三个头。
苏幕就灯看着自己的妹妹临终前交给她的贴身玉佩,这玉佩本来是随着子宗的襁褓一同送往宁康王府的,裴氏命人送了回来,说是会暴露真相。裴氏从来都不是善茬,多年来,千方百计利用娘家在朝廷的势力,阻止宁康王再去苏州,每个入府的妾室,都要经过她的筛选。就是这样一个狠毒善妒的妇人,把所有的温柔与爱意献给了子宗。子宗的童年过得十分幸福,先皇时常叫他去宫中过夜,宁康王心中爱着苏漫,每每看到子宗,就会想到他留在苏州的一切温存和自由,宁康王府上下众人,没有一人不知道王妃疼爱世子,生怕出了差错。
子宗何其无辜,成为政治牺牲品,所有的荣华富贵转瞬即逝,养尊处优的生活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让他再次选择,他宁愿死在那次暗杀中,与母妃一起倒在皇陵山头,多年后白骨被风吹散,没人记得当年的曲折离奇。
段涔一行人在南阳郊外找到一家破旧客栈,准备将就一晚。
临春替他将脸上的乳胶用热水冲洗,不一会儿,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显露了出来,段涔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面露烦躁:“无耻老贼!明明是我发现的人,父亲却让他来审问!”
临春赶紧挡住面前的乳胶,生怕段涔用袖子将它们打翻。赔笑道:“门主,他眼下是教主眼前的红人,您应规避正面冲突才是。再说了,就他那脑子一直被教中人诟病,教主慧眼识珠,断不会一直宠幸他的,到时候,有什么重要的事,还不是交给您去做。”
“那倒是......行了行了,弄完没有,我困了。”段涔不耐烦地摆摆手,催促着面前的人。段涔是个生得极好的男子,二十五六的模样,肌肤白净细腻,眼波流转,唇色鲜红,时常一副漠然冷淡的表情,性格暴戾,以一手销寒掌坐上门主之位,更擅长使用暗器。段洵是个讲求武力征服众人的莽夫,除了段衡之外,手下没有什么能献计的谋士。
段涔倒是机灵,但小聪明用不到正途上,与段深争夺职权多年,段洵眼不见为净,任他俩争斗,从来不站出来说话。段涔气父亲的胆小懦弱,更气阿谀奉承的段深,于是干脆将任何情报直接交与陈蒯,跳过浊莲教的审查。陈蒯为此多次警告他,万事小心,不可轻易往京中送信,段涔当耳旁风听了,没放在心上。
借着南巡的借口,陈蒯带着几名精英暗卫在夜晚悄悄潜入客栈。段涔焦急地等在房内,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终于有人来传话:“门主,陈统领到了!”
“快,快请进来!”
陈蒯进屋,脱下连帽斗篷,抬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屏退浊莲教弟子,只留下段涔和他身边的近侍,吩咐自己的手下去门外守着:“涔门主,开门见山吧。”
段涔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才坐下说道:“劳烦统领亲自前来。想必深门主炼出冰魄摄元毒的消息,您已经知道了,父亲有意将围剿青城寨的任务再次交给他去做,在下多次与父亲理论,无果,这才来求您。”
“交给谁去做不都一样?你为何如此执着?”陈蒯有些恨铁不成钢。
“陈统领有所不知,前几日在下发现教中有叛徒,一直在往外界私自传送情报,父亲酗酒后口无遮拦的毛病,您是知道的,果不其然,内情被那人听了去,写下来不知道要交给谁。审问了三天三夜都没结果,父亲嫌我办事不力,非要交给深门主去做,仍是没结果。”
陈蒯眼皮一跳,转而有些愤怒道:“你父亲到底收了些什么人?愚蠢!”段涔忙跪下请罪,“看来浊莲教是得好好整顿了。”
段涔喜出望外,忙接话:“统领英明!”
陈蒯亲口下令将审问西风的事情交给段涔去做,又盯着面前半死不活的西风看了好一会儿:“你到底要将这些罪状交给谁呢?”
西风不语,面上早已血肉模糊,手脚被铁链铐起来,整个人挂在木架之上,审问室只留几人,都是段洵与陈蒯的心腹,火盆烧得正旺,刑具上都染着鲜血。
“且不说这些都是莫须有的罪名,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该交给深门主一个外人去审问。此事多一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陈蒯背着手,语气里听不出感情,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段洵说道。
段洵哆哆嗦嗦地回道:“是,是小的考虑不周。您也知道,犬子心性浮躁,小的是怕他将事情闹大了,这才交给段深去做。”
“哼,”陈蒯轻哼一声,“你倒是考虑周全。就算涔门主年轻气盛,总分得清轻重缓急吧?再者,血浓于水的道理,你不明白?段洵,我看你快年逾半百,像是老糊涂了。”
“陈统领息怒!小的知错,请统领责罚。”
“责罚?你这身板多久没练武了,要真责罚你,你能撑多久?我看你是听信谗言,才落得如此地步。明日起,浊莲教交由段涔打理,你姑且好生反省一段日子罢!还有这个人,要是问不出什么,趁早处理了,以绝后患。”
“是,小的遵命!”
陈蒯又转身对心腹吩咐道:“金泽,留几个死士在这里,封锁消息,一旦发现可疑之人,格杀勿论。浊莲教越来越乌烟瘴气了,段洵,你干的好事!”说完甩袖离开。
段洵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突然听见一阵笑声传来,原来是西风在嘲笑他,于是面不改色地整理仪容,恶狠狠地盯着西风道:“你倒是个忠心的。不说也罢,到时候押着你去,眼睁睁看着你家主子死,应该很有意思,哈哈哈......”
“令媛当真是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
“苏盟主过奖。小女顽劣非常,给您添麻烦了。”魏铎说道,一只手牵着仇清欢。
苏幕摆摆手,与他客气了几句,他倒很欣赏有勇气的年轻人,赞赏地看着清欢,又想到自家不听话的女儿,叹了口气:“将军不必多言,苏某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如若令媛有意参与,倒也是件好事。将掩护撤退之事交给她去做,如何?”
魏铎跟着苏幕坐下,让清欢站在身后,说道:“未尝不可。将小女归置到左护法部下,可好?两人之前便有交集,在下能放心些。”
许十安站在舅父身后,碍于魏铎和仇清欢冷漠的眼神,也不敢一直盯着清欢看,一脸委屈,突然听见魏铎的提议,眼神一亮。
“苏某以为甚好,只是仇寨主那边......”
“盟主不必担心,魏某去转告就是,”说完站起身来回房,走到门口又突然对许十安说道,“有劳许护法了。”
十安忙作揖,说道,不敢。
仇秀月面露愠色,一言不发,魏铎将安排清欢去掩护撤退的事跟她说后,她也只是点点头,进屋准备休息。仇清欢从屋里退出来,正巧碰见聊天的周溟和徐雁北。
“欢丫头,寨主没骂你吧?”周溟向她招招手。
清欢走上前向两人低了低头问好:“没有,周叔。我阿娘您是知道的,她不骂人,只对我冷暴力。但是清欢想好了,既然来了,就必须得帮上点忙。”
徐雁北爽朗一笑,道:“哈哈,好一个女中豪杰!仇寨主和魏将军的女儿果真侠肝义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