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之侯爷难求无弹窗 第五十六章 傻子
里头没有人声,许是村民也准备睡下了似的,许久才有个趿着布鞋沉重地朝着门边靠近的声音想起。“撒恁哦?”屋里传来一声乡音浓重的问声。顾无言听不懂这边的方言,只能用官话道:“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了,我是路过的旅人,外头下着大雨不能赶路,想问一问能否在村里暂避?”
屋里像是个年纪不小的妇人,她也听不懂顾无言说话似的,站在窗边将麻布窗帘一掀,隔着木桩做的窗栏朝外看。那妇人约莫五十上下,披着一件粗麻的外衣,正眯着一双绿豆眼透过窗栏仔细地打量顾无言。
三更半夜的,又是雨夜,这小村里不会有访客,肯定是害怕她是什么坏人。
顾无言大大方方地朝着窗边站了站,让那老妇人看清楚自己的脸。
“我……路过,能不能借地方躲个雨?”顾无言指了指天上,又拉了一下自己被雨淋湿了的衣物。
若是荒山野岭的也就罢了,她找个树洞也能将就一下。但既然找到了人烟,那便没有强行要呆在外面淋雨的必要了。
那妇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对着屋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什么,顾无言便又听到了一阵更沉的脚步声。
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了,门后露出一张十分面善的胖脸来。
“年轻人,躲雨噻?”开门的人和刚刚的妇人应当是夫妻俩,颇有几分夫妻相,都是圆圆胖胖的脸。这个中年人会说官话,顾无言能够听得懂,点了点头。
“我有事赶路,碰巧遇上大雨,想在这儿躲一夜雨。不知道方不方便?”顾无言问。
那人想了想犹豫着点了点头,操着一口乡音说道:“可以是可以噻,不过俺们村里破,不知道贵人睡不睡得惯……老头子是这里的村长,你不嫌弃的话住老头子家里就行。”那位村长上下看了顾无言一眼,只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虽然狼狈,可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哪里会住得惯他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
顾无言从袋中摸出几粒碎银子递上,温声道:“不嫌弃,是我打扰了。劳烦村长帮我准备一些果腹的食物,还有村口有我的马……不知道有没有能够躲雨的地方安置它?”
村长还好,他身边的妇人一开始还有些不情愿,总觉得这村里突然进个陌生男人不好又危险,可一看见顾无言递上来的银子顿时喜笑颜开,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一边对顾无言比手画脚。
可惜顾无言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村长捋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慈笑着从顾无言手中接过了碎银子:“说实话噻,留贵人过夜是小事情,老头子不应该收钱……可是村里实在穷,老头子就不跟你客气了沃。”他转手将碎银子递给媳妇,又对顾无言说道:“快快进来吧,村后头有个牛棚,老头子一会儿把马牵去牛棚避避雨。”
这村子叫清平村,实在说不上富裕,正如村长说的,穷的很。据村长所说,整个村里也只有他一个人识字,点的起蜡烛,其他村民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一到晚上黑灯瞎火的便不能做事情了。
不过村长也不过是堪堪能读几个字而已,今日恰巧要备份村民的名字户籍,过几天要送到平州城去的,这才会这么晚了还没睡点着蜡。若非如此,顾无言只怕也不会在一片漆黑的雨幕当中看到这隐蔽的村子。
村长的屋子较其他村民的要大一些,里头多是木板泥地,收拾的还算干净。墙上挂着一些风干的腊肉和辣椒,还挂着鹿头的装饰。
屋子约莫有两三间房,村长指着最里头的一扇木门道:“那是俺们两口子的屋子,贵人就住隔壁这间行不?这儿原来是咱们臭小子睡得,他上平州城做工了,平日里不会回家来。”
“好,谢谢。”顾无言看了眼那屋子,点了点头。
屋里虽然有些灰尘脏乱,但人家好心让她过夜,她自然也不可能嫌弃。
顾无言随意用袖子擦了擦屋里的凳子坐下,村长随即打着一把老旧的油纸伞出门去,去将撕风牵到村子后头的牛棚里去。
“托……曾捏。”顾无言坐在屋中发了会儿呆,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将自己这湿衣服弄干,那妇人消失了一会儿便端着一碗汤过来递给顾无言,满脸笑意。她用土话热情地跟顾无言说了好一会儿话,偏偏顾无言一句都听不懂。
好不容易送走了热情的村长夫人,顾无言闻了一下那碗飘着几颗果子的汤,小腹微微觉得有些难受。
若是被玄东璧知道她又淋了雨,兴许又要一顿骂了。
那只盛着酸酸甜甜果汤的土碗还有一个豁口,实实在在地表现出这个村子有多么的贫穷。
清平村,说是清贫村也不为过。
窗外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雨势有所减小,却挣扎着不愿意停。窗外一片漆黑,半点灯光也无。
为了暖身,顾无言一口将汤喝了,然后反手把门锁了起来,刚想脱了外衣将之搭在窗台上晾干,却在抬眼的一瞬间看到木制的窗框后头有一张像是被水泡的发白的脸,正鼓着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了,顾无言竟一点都没有发觉。
顾无言头皮发麻,厉声道:“是谁?”
可下一秒再看,那双眼睛却是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重重的雨幕。
顾无言皱着眉走到窗边,想要将窗栏打开,她觉得那双眼睛不是自己的错觉,可以她的感知,没有发现有人靠近也是事实,古怪的很。
但那窗栏像是死死地焊在窗沿上似的,推了动也不动,顾无言从缝隙里往外看去,才发现那窗上的木条竟然是被一根根地从外头钉死在窗户上的。
像是……要防止什么人逃出去似的。
她心中越发有些疑惑,匆忙地套上外衣想要出去看看,门一开却冷不丁地被门外站着的村长吓了一跳。
“马儿送过去嘞,贵人好好歇息,有什么事再喊老头子。”村长虽不胖,却生的一张圆脸,看上去和气的很。他手里还捧着两个干瘪的窝窝头,见顾无言开了门便递给她道,“家里只有这个,明天俺再叫老婆子给你切两段腊肉炒个菜噻?”
顾无言差点就要将刚才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告诉村长,一时间只觉得嗓子干涩,生生的将话咽了回去。她点头应道:“嗯,不麻烦了村长和夫人了,只是今夜大雨不好赶路,我明天一早就会离开的。”
村长“哎”了一声,脚步拖沓地转身离开,进了自己的屋子。
他关门关的缓慢,那吱嘎吱嘎的木门就像是什么奇怪的封印,将顾无言和他们隔绝在两个世界里。
顾无言心里虽有些发毛,不过却并不害怕,只觉得心里有些诡异的不舒服。
她仍是仔细地将门反锁了,再用床上古旧的被褥搭在窗前将那镂空的窗结结实实地堵了起来,随即合衣躺在了光秃秃地床板上,半眯着眼睛浅浅地睡了过去。
不知怎么的,她做梦梦到了自己小时候刚刚去北域的那段时间,第一次看见尸体,闻见死人味道的那段时光。
顾无言一夜浅眠,约莫只小睡了三个时辰的样子,睁开眼时外头仍是一片灰蒙蒙的天。
虽然现在已经是早晨了,可因为下雨,天色仍是昏昏暗暗的,还伴有不绝于耳的雨声,让顾无言的心情落到了谷底。
且现在的雨比昨晚上还要大一些,天边阴沉无比,时不时传来轰鸣的雷声,预示着今日天气绝对不会好了。
“这个山雨哦……一下就下个没完唻,山路难走喔!”村长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门口的屋檐下,一边撑着自己的膝盖一边望着门前的落雨。见顾无言走出来了,身上的衣物还没有阴干,皱巴巴地贴在她精瘦的身上,一拍脑瓜道:“哎呀,忘了给贵人拿干的衣裳,湿的穿一晚上要生病的噻!”
“没关系。”顾无言摇摇头,“村长起这么早?”她沉默地看了眼像条汇聚的小河般顺着屋檐淌落下来的雨水,微微皱起了眉。
这雨势太大,今日想必也难走了。
夜晚的清平村有如一片死寂的坟地,早晨倒是出现了几分活力,虽天气不好,但不少村户们都开了门,家家户户都搬了好几口坛子或脸盆出来放在屋檐下头集雨。
以前北域有干旱季节的时候顾无言在军中也做过这样的事,自然不难理解这里的村民现在是要集水收用。以前打到漠北地区的时候还有挖坑取水的。
“年纪大咯,睡得少!”村长呵呵笑着,一边又道:“老婆子烧了糙米粥,贵人要来一碗不?”
顾无言婉拒了。
昨夜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她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实在没心思再吃这里的东西。
没等村长再说什么,却忽地听到“咣当”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顾无言抬眸望去,见一只半人大小的坛子摔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瓣,发出稀里哗啦的破碎声与泥水混在了一起。
“你他娘哩,连个坛子都抱不好,老子生你有卵个用嘛?”一个中气十足地喊声响起,只见一个高瘦的大个子手足无措地站在坛子边上正想着要不要跪下去把碎坛子片捡起来,他旁边的屋里就冲出来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想也不想便一脚揣在那个大个子的膝弯里。
大个子一个没站稳,噗通就跪了下去,脚被足下的石阶绊了一下,直直地摔在泥地里。
雨势很大,泥水又湿又黏,他手一撑按在那坛子的碎片上,顿时鲜血淋漓。
那个矮胖的中年人说的也是土话,不过顾无言却依稀听得懂几句。看样子这个中年人是那个大个子的父亲,可怎的对自己的儿子这么暴力?
那大个子摔跤糊了一脸的泥,手又被碎坛子给割破了,非但不叫,反而“呵呵呵”的傻笑起来。
他的长相有些一言难尽,说得好听点是憨厚之相,说难听点则是脸大如盘、目光呆滞,十足的傻子脸。一看到他的正脸顾无言便认出他是昨天晚上站在自己窗前偷看自己的那个人,原来也不是她的错觉。
那中年男人踢了他一脚还不过瘾,一边拳打脚踢一边骂道:“妈的,你知道老子啷个换来的坛子嘛?你个赔钱货,跟你老母一样是个赔钱货!你咋个不去死!”他目露凶光,明明比自己那个傻儿子还要矮不少,偏偏打的傻儿子一点都不敢还手,一边傻笑着一边发抖,抱紧了自己的头。
见顾无言面色不善,村长解释道:“那个娃娃我们村长的傻子,他娘娘生下他几年就死咯,留个吴大郎一个人带大滴,也辛苦的很!傻子老是做坏事,今天摔贼个明天摔辣个,他爹也气的嘛……毕竟是亲娃子,不会下狠手的咯!”
村长一边小心翼翼地偷瞄顾无言的脸色,一边解释,看样子也是习以为常了。
那吴大郎却丝毫不留情面,当着几个村民还有村长以及顾无言这个外人的面,拳拳都往那傻子的脑袋上招呼。
顾无言在京中娇养的时日不长,在北域的乡下地方也有老子打儿子的,不过最多也就是拿着棍子藤条之类的抽孩子的屁股,抽的他们知道错了也就罢了,何曾见过这样下狠手揍人脑袋的?
“赔钱货,吃那么多,事情都做不好,老子养你这个废物点心干撒子嘛!”
眼看着那吴大郎竟是火起,突然就抄起一边放着准备接水的木盆就朝着傻子的脑袋砸了过去。
“哎哟!”村长也看到也吓了一跳,大喊一声就站了起来。“可别出事喽!”
那木盆子就是村里常用的实木盆子,光吴大郎抄起来那吃力的样子看起来分量就不轻。顾无言皱眉,心头一凛,抄起村长家放在门口的笤帚就朝着吴大郎的手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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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楼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Ps:本村涉及的所有方言都是斑主任瞎jb写的,不涉及任何地域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