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之侯爷难求无弹窗 第六十二章 皮屑
令顾无言觉得不舒服的却是,甫一掀开地窖门一股古怪又刺鼻的味道铺天冲了上来,熏的她眼睛不舒服的眯起,泛起了水光。她屏息凝神听了一下门外附近的动静,在确定没有任何人跟踪她之后,毫不犹豫地俯身朝着地窖的入口跃了下去。
此时的村长家中,宁西楼望了一眼被顾无言仔细地盖起来的窗户,动作优雅地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将这古旧的屋中为数不多的几件物什堆在榻上,上头盖了村长夫人搬过来的被褥,在榻上高高地隆起了一个人形。
刚做完手头上的事情,那道被铁销插起来的门就发出了“叩叩”的清脆响声。
“谁?”宁西楼不出意料地抬眼应了一声。
见里头的人许久没有动作,木门不依不饶地又被敲响了。
宁西楼无视了顾无言特地嘱咐过他不要开门的叮咛,起身走到门边将插销拉开,将老朽的木门拉开了一条小缝,后头露出了村长含笑的脸。
“还没睡嗦?我婆娘温了羊奶,给贵人喝喝,可以睡得香一点!”村长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里头放着两碗浅浅的白乳,正升腾着热气散发香味。
现在已是深秋,白日里察觉不出什么,夜里却是真的很冷。尤其是在这山里,冷风和寒气像是拼了命的要往骨子里钻似的,让人恨不得多加上三五床褥子才甘休。若是常人,定会对村长送过来的这两碗羊乳欣喜若狂。
村里禽类兽类养的不多,也就两三窝鸡两三窝鸭,外加两三只牛羊,实在是穷的发溃。也只有这村长家能够在这样的季节里喝上一两碗羊乳了。
村长手里尴尬地捧着一个用木板来充当的托盘,一双看上去和蔼慈善的眼不住地透过门缝往里头瞄。
可惜宁西楼虽然身形瘦削,却一点都不矮,比圆滚滚的村长高了一个头有余,堵在门缝边上就像是一堵不可逾越的小山,将屋里的场景严严实实地给遮住了,让村长半点偷窥的机会也无。
宁西楼勾唇笑了一下,低声道:“多谢村长,不过我夫人已经睡下了。”他状若无意地侧身,让村长看到了榻上那背对着门躺着的“小山”,随即看了一眼村长手里端着的羊乳歉意道:“这两碗羊乳村长还是自己喝吧。”
他眉弓深邃,一双眼儿又不似大延人那样或黑或棕,而是带着浅淡的灰。
村长明知道这个土财主模样的青年没有半点攻击力,只是个没带脑子出门的暴发户,可当他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己的时候仍然觉得对方像是一头蛰伏的狼……不,没有狼这么残暴凶狠,而是像一条阴鸷缠绵的蛇,稍不留意就会被那一口毒牙撩个彻底。
村长做不出什么比喻,只觉得面前这人让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他微抵住宁西楼就要关上的房门,将两碗羊乳强行塞了进去,不甘心道:“那贵人就自己喝了吧,反正夫人也睡着了。”
他强行将碗塞了进去,宁西楼见他没有硬要进来的意思,想了想便伸手将碗接了过来。“那多谢了。”他应了一声,送走村长将碗放在小桌上,反手将插销又插上了。
宁西楼老老实实地扮演着自己扣扣搜搜的暴发户形象,并没有给村长银子。这村长却还是一副尽心尽力的模样,要么就是当真热情到家的良善村人,要么就是心怀鬼胎,其心可诛。
那两碗还没有平静下来的羊乳晃晃荡荡地泛着涟漪,宁西楼面无表情地看了它们一会儿,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地窖里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腐臭味,不像是放置的腌咸菜,也不像是陈方多年的腊肉味,更不是什么劣质廉价的老酒。
顾无言起初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味道,在京城呆了几个月像是将她一身的凌厉和爪牙都给磨平了似的,愣神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
那是刚刚洗刷了没有多久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发酵的味道。带着一股难闻的酸腐味道,直勾勾地从顾无言的鼻尖冲到她的天灵盖。
若是换做常人,兴许会直接被这味道给熏晕了。
地窖里空荡荡的一片,没有放任何过冬储藏的粮食,只有角落里铺了一层薄薄的稻草,还有一个看上去脏污不堪的恭桶。其余再没有旁的什么家具或是装饰了。
地窖没有顾无言想象中的黑,从上面看以为下面伸手不见五指,下来了反而能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因这个地窖并不是密不透风,而是在顶上靠近地面的地方有一个通风口,高于地面,又不至于下雨会让水流进来淹没地窖。
不过顾无言估计,下雨的时候这地窖并不好受。因是泥地,踩起来并不坚实,想来是受水汽的影响。
这是个关人的地窖。
顾无言不确信那日听到的声音是人声或是其他,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下面曾经关过什么,而且死了。
她神情有些凝重。
早就觉得清贫村古怪,现在更是如此。
寻常村落里会备这样一个地窖么?不用来放置过冬存粮,反而用来关什么人,现在临近冬季却是直接空置了?
顾无言借着洞口透进来的一点月光仔细搜寻着这空荡荡的地窖,再难发现什么旁的东西。她蹲在被压扁的肮脏的稻草堆旁,看见上头有几不可见的血迹和一些别的什么痕迹,心下顿觉古怪。
那个年轻的妇人……笨拙的动作和惊慌的表情……
顾无言陷入了沉思。
月色深沉,与此同时,村后的牛棚里一匹浑身黑亮的马儿不安地打了个响鼻,有些焦躁地在原地走了两步,漂亮的大眼有些不满地瞪了瞪旁边睡着了的牛。
一条黑色的身影趁着月色闪到了牛棚附近,目露狡黠地看了一眼还没睡着的破云。
破云是顾无言送给宁西楼的马儿,曾经差点把太子宁东城摔下来过,年轻气盛,是匹十分骄傲的马。虽被顾无言驯过之后再送给宁西楼,但它至今也只认顾无言和宁西楼两个人,其他人一靠近便要发脾气。
此时见有人靠近,破云呼哧了两声,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瞪着那鬼鬼祟祟的黑影身上。
那人左看看右看看偷摸着靠近,手里还捧着一包不知道什么东西,见四下无人直接往槽料的方向冲了过去,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想要将手里那包东西倒进饲料里头。
食槽里是顾无言下午时候帮破云摘的嫩叶,破云还没吃光,一双黑豆眼眨了眨,仿佛不知道这鬼祟的小人摸过来是做什么的。
“嘿嘿……抱歉了小崽,来啊,不会痛的……”那人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手下不停地拆开了纸包……
破云歪了歪头,还没来得及凶他给他一脚,却见此时异变陡生。
不知从哪里横出来一块砖,“砰”地一声砸在了先前那个鬼祟小人的脑袋上。
那人还没来得及惨叫,直接被拍中了后脑勺,往前一跪摔倒在地上,两眼发黑,剧痛让他连叫都叫不出一声。
他歪倒在地上,伸出手想捂住后脑勺,只觉得入手摸了一片濡湿。
破云一双好奇的黑豆眼看着眼前这一幕,但见那后冒出来的人目露凶光,砸了先前那人一下还不够,双膝一下子跪在那人的身上抵住他不让他爬起来,手中砖块如雨点一般落下啪嗒啪嗒地砸在那人的头上。
一下又一下。
血花四溅。
破云闻到了血腥味,有些躁动不安地原地踱着步子。
那人手里那包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早在刚刚的混乱中撒了出来,正巧就撒在破云面前的食槽里头,与清脆的嫩叶混为了一体。
棚外的泥地上晕染出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迹,红白交织,散发着难闻的腥味。
没有人知道村后头的牛棚里发生的事情,只有破云一双漆黑的大眼将之看的真切。
可惜破云不会说话。
顾无言出地窖的时候约莫已经三更天了,她随意的将地窖木板搭上,也不管上头的锁,闪身出了这间不知道是谁家的屋子。
她径直回到村长家,屋里的灯全熄了,她摸着黑回了屋子,轻轻在门上叩了三下。
这是她跟宁西楼约好的敲门方式。
虽说要真是出了事,这个小破木门也抵挡不了什么,但顾无言猜测村长大约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正大光明的对他们下手做什么,便叫宁西楼警醒着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宁西楼这个点还没睡下,换作是谁应该也是没有办法睡着的。
门咧开了一条缝,顾无言闪身钻了进去,在这静谧的夜晚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宁西楼还穿戴整齐着,型容在这样昏暗的小屋中显得如水般沉寂优雅。即便没有点灯,夜视能力不错的顾无言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美人如玉,他如霜。
端是看脸,顾无言在这大延的确还没有见过比他长得更好看的人。
“这是什么?”她收回目光,见桌上放着两碗白花花的汤水,好奇地闻了闻。“羊乳?”
“嗯,”宁西楼应了一声,“村长半个时辰之前送过来的,说是有助安眠。”他想到什么似的低声笑了笑,“只怕喝了会一睡不醒。”
顾无言敬而远之地将那两碗羊乳推远了些,随即将自己刚刚的经历简单的说了一遍。
什么都没有发现,同时也证实了这村子的确是有古怪。
“我先前来的时候那地窖里应当是有东西的,不知道是人还是别的什么……”顾无言解释了一句,想要坐到床上,却看见被褥鼓鼓囊囊的耸着,忍不住失笑。她把塞着枕头的被褥推开一些,就穿着鞋坐在榻边,继续道:“可是无从下手,我们没有借口查。”
她有些忧郁。
顾无言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垂头丧气的模样,宁西楼看着她感觉就像一只落了水的小猫,心中不由觉得好笑。
她仍穿着那身烟罗绿的裙衫,与平日里光芒犀利的模样不同,多了一些温柔,却不减英气。
贴着窗户的布被掀开了一些,迎着透进来的月光,宁西楼的目光突然在顾无言的裙摆底下落定:“那是什么?”
“什么?”顾无言愣了一下,顺着宁西楼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摆,看到丁点像是污渍一样的白屑。
那白屑沾在她的裙摆上,可能是刚刚在那地窖中沾上的。
“这是什么?”顾无言好奇的将自己的裙摆撩起来,将那块沾了白屑的东西横在自己眼前。
她动作孟浪,半点没有自己现在身穿女装是个温婉女子的自觉,疑惑的看着那白屑的模样显得有些呆萌。虽说裙下还有白色的衬裤,但眼下的模样委实有些怪异。
宁西楼表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走近几步,在看到那白屑的时候眉头一挑,表情顿时变得更加诡异了。
“你说你刚刚在那地窖看到了压扁的稻草堆和血迹……还有恭桶?”宁西楼将顾无言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语气高深莫测。
“嗯,怎么了?这到底是什么?有点像皮屑,又不像……”顾无言从未见过,一时好奇,忍不住伸手去轻捻了一下。她的裙子是成衣店较简单的款式,可毕竟是女装,衣裙简单裙摆处却暗藏了一圈圈的蕾丝绣边,毛毛躁躁的,故这白屑才会沾在她的裙子边上。
手轻轻一捻,那白屑顿时在她手上化成了更碎的碎屑。
宁西楼眉梢一跳,欲言又止。
“看着有点像李嬷嬷做的桃花酥。”顾无言念了一句,将食指凑近了鼻尖想要闻一闻。
这应当是地窖的线索。
还没等她闻到,宁西楼的手却突然横了过来,终于忍不住似的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别碰!”他低声道。
宁西楼的掌心温热干燥,明明并不烫人,顾无言却像是被烫着一样猛地把手缩了回来。
我太喜欢你了,快要藏不住了。
“……”顾无言猛地想到那天宁西楼说的那句话,弯着眉眼,含着笑,带着一丁点察觉不到的尴尬和害羞,面色镇定,耳根却有些红……
------题外话------
所以这个不明物体是什么(奸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