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作闺香当惊凰无弹窗 chapter28
在入门之前,顾云徊还特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庾二公子,他的反应果然没有让她感到失望。庾准在听到那一声怒斥后,目光微愣,但很快恢复了之前的温文得体。而顾云徊也只在心里小小诧异了一下,面上仍然一副当作没听见的样子。
两人在刚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就从里面被猛得撞开,一位穿着面上带着伤,用手捂着嘴的男子有些踉跄地走了出来,他低着头走了几步,又抬头扫了他们一眼,转头就快步离开了。
庾准不好意思道,“让您看笑话了。”
顾云徊摇头,“家族繁大,为保绵延平安,自得斩断枯枝,留下养分。”
自古便是如此,更可况是在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如今,家族和个人都是互相成就的,但是获得荫蔽也意味着你得服从家族的利益。
里面又传出一个浑厚苍老的男音,“楼主高见,老夫今日才得以一见,是晚了,哈哈哈。”
顾云徊与庾准对视一眼,提起裙摆继续缓步入内。
正大堂的摆设布局与顾家的正厅有所不同,与一般世家大族的雅致不同,到时带着几分爽利大气,毕竟是将军世家,气魄自然是与众不同。
两边的椅子上坐着的都是年过七八旬的族中老人,辈分应该是如今一群人中的最高一批了。他们倚靠在背后的椅背上,都朝她投来极为关注的视线,只是那顶幕篱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的那张脸。
顾云徊走到最前面才发现,左右最前一位的老者的身边,都侍立着一个俊秀挺拔的年轻人,看来是族中出色的晚辈,钦定的接班人了。
她一一行礼后,才抬眼看向坐在主座的庾家老将军,那位与她祖父齐名的三军之将。
虽白了须发皱了面颊,仍然能看出他在战场上何其英勇潇洒,手持金戈披铁甲,战马跨下急奔腾。说是那个年代一等风云人物,顾云徊也会相信,因为身上那股战场上磨出的血劲儿和气势难以忽视。
“不敢,能见到威名赫赫的抚远将军,是我辈之福气。”
顾云徊又把话头拨了回去。
庾老将军稳坐在主位上,巍然不动,因为年迈而浑浊的眼珠中仍然透着清明,很是难得。他面庞硬朗却带着一丝柔和,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嗯,除了一进荆州就把自己绷得全身背针的顾云徊外。
这一切都很奇怪。
“我前些日子听闻准儿邀请楼主过来作客,但是既然楼主和准儿和璎儿都认识,所以想着也不能荆州随意一处失了礼数,所以便以正客之礼接待,不知楼主所感如何?”
庾老将军摸了一下胡子。
顾云徊拱手,“本来只是叙旧之行,到没想到如此大礼,有三分意外,亦有三分欢喜,谢过老将军的如此厚待了。”
“既如此,准儿,先带楼主下去休息吧,若是有空,再与璎儿叙个旧,若是匆忙,也不急于一时。”
庾准应声接下这件差事,顾云徊却心里猜出了几分门道。
看来庾家的事情,是格外多呢。
穿过无数拱门,才来到一处僻静的居所,同别的地方大刀阔斧的壮志冲云不同,很有种文人雅士的清幽高雅之色,顾云徊略吃惊,庾准很快便为她解答。
“以往庾家多出将子,但三代前开始,也不乏有文人大家,族里觉得不能慢待读书人,文武两道要一起并之,于是就在原先基础上修建了大量的学馆、书房、还有这样清幽书墨气重的地方供子孙研读经书典籍。”
顾云徊看了庾准一眼,他正为她撩起前往中室内的珠帘子,“庾二公子看来,修得可是文道?”
庾准没想到她会引到自己身上,低垂眉眼,叹了一口气,“说来让楼主取笑了,我早时曾是文武两道并行的,自己也很是满意,只是后来更偏向文道,武道有所生疏,只是……”
“只是虽族里不反对文道,并不意味着入文道容易,我们庾家远在荆州,所以不太讨巧。”
这话他说得隐晦圆融了,庾家久涉武道,自然在从军上很有名望和地位,只是文人大家间自有圈子,又极其清高,外来人都很难融入圈子。
更可况,文道的中心自是在京都,而京都的才子文人从另一层意思就是代表京都的上层阶级,原来的人自不会让位于别人,也不会分肉于别家,如此一种默契,一旦外来的冲击而起,便自然地联手排挤,也不是难料之举了。
顾云徊跟着叹了一口气,安慰他一句,“倒也是世道如此,庾公子辛苦了。”
庾准无奈一笑,请她坐下而斟茶,手法娴熟优雅,果真是文人雅客该具备的一大修养所在。
她把茶杯拿进幕篱里,低头嗅了嗅茶香,清新淡远,看来是今年春季的新茶了。这是这茶,应该不是荆州本产的茶叶吧,她赞许着“这茶香一闻,便知此茶鲜而美,是好茶了。”
庾准也点头,并为自己也斟了一杯,“这茶非我荆州所出,但色泽鲜嫩,入水后茶香馥郁,每年经过荆州的商队,我都会问他们要上一些。”
“他们拉的都是当年的新茶,若不是我也算老主顾,且庾家还有几分薄面,恐怕也得不到如此好茶了。”
顾云徊听这话又来了兴趣,“过荆州就是北边的地界了,这茶看来是销到北魏和北周去的了。到不知哪来的富贵闲人,会偏好这一文人茶呢,倒是令人着实好奇了。”
庾准也笑道,“也是!”
一盏茶后,阿苏从案几下面的抽屉,取出一副棋来,他们两人聊为解闷而对弈起来,看起来自是平分秋色,自是最后一手之时每每顾云徊有点小巧招,倒是让庾准哭笑不得。
“楼主的棋风既有大开大合之势,也不失精巧之举,是我迂腐了。”
“不敢,我倒是欣赏庾二公子贯一道而行,始终不移的坚决做派,到很有正人君子的品格,若是有朝一日能鹏飞于天,一定能施展一番抱负。”
顾云徊客气地回话着。
庾准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起了棋盘,“那就借楼主吉言了,若有朝一日真能如愿,不忘楼主玉言。”
闲聊几句后,庾准便离开了。
阿苏一见他离开,马上凑上面前来想要与顾云徊讲话,她立马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而后先装作看风景地样子在院子里不大不小的转悠了一圈。
半晌,才走回中室,拉着他们进入内室,又转入暖阁,才开口道,“现在可以了,声音轻些。”
阿苏小声道,“姑娘,庾家到底打了什么算盘?”
顾云徊坐在暖阁的软榻上,“还记得车上我问你们的问题吗?”
青吾、阿苏齐齐点头。
顾云徊弯唇一笑,“我倒是小瞧他们了,那三条猜测他们想一起吃下,而且老将军还得给我加一条,可真是胃口了得啊。我听闻习武之人食量大,还真在他们身上得到了答案了,精彩,真是精彩。”
青吾上前,“那我们要让南公子知道吗?”
“您一个人怕是双拳难敌众手吧。”
阿苏也很好的建议道,虽然之前送他们回建安城的时候,她怼过萧南随。但是这件事情上,明显仍是觉得值得信任的。
“怕?没什么好怕的,是他们有求于我呀”,顾云徊宛若秋水的瞳眸里秋水盈盈,却是深不见底的暗沉。
眼前处于的已经是一个困境了,只是一般人看不出来而已。庾府里面戒备森严,布有行军大阵,而她带着两个孩子自是有些不妥,再是府内路线图还没到手,住在偏僻院落的我们自是落于下风。三者,庾璎之面未见,既然破局之名是庾璎,自然得见她一面。
“不过,有件事情得提上日程了。”
顾云徊笑着道。
阿苏问道,“是什么事情呀?我们现在不是被困住了,什么都做不了吗?”
顾云徊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帮助她思考的诱导着,“阿苏想想,我们此行的目的为何,叙旧的对象为何?虽然接的是庾二公子的请帖,可我们最早的客人是谁?“
阿苏软糯的声音露出一丝恍然,她仰头笑道,“庾璎!”
不错,庾璎这个人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这个几年前仍是天真烂漫的富养少女,但是却在几年后却能够大方堂堂的上门自证,希望能够再次求得出门的帮助。这短短几年的天差地别,足以让人吃惊、感到疑惑、并且感到好奇和欣喜。
就如同看着原本在茧中的幼虫,在一瞬间破茧而出,化蝶而飞的景象一般。
入门之前最高位是庾准,他代庾璎请她上门,却没有带她去见她。入堂之后最高位是庾老将军,他提到了庾璎,却没有安排她去见她。庾璎,一个屡屡出现在庾府之任的口中,却不出现在她眼前的女子,到底是忌惮,还是无可奈何。若她仍只是个弱流女子,为何说出那样的话来,但若她已经独立强势,又为什么跑上门去,再去寻求她的帮助。
前后一切,都让顾云徊觉得好奇且有趣,以及,非得见上她一面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