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红颜安天下无弹窗 入侵
羌人军队的残忍和冷酷是怀因子都没有想到的,当她还在绛州等待石逢涧召她入都中的时候,羌人的铁骑踏平了回鹘部落,踏进了金州防线,踏上了大晋国土。所以怀因子最终等来的不是召见圣旨,而是让她起兵抵抗羌人的命令。最初她是有些发懵的,她从未把石逢涧当做一个君主,更没想过石逢涧竟然敢对她下命令,所以当她清醒之后,她断然拒绝了这项命令。
“他算什么东西,我的军队是用来取他脑袋的,他还以为是给他效命的吗,可笑!”怀因子不忿。
青桐既没想到与羌人之间的战争开始的这样快,也没想到羌人的战斗力这样强。自金州防线失守以后,武陵军节节败退。进入大晋国境的羌人,疯狂地劫掠和杀戮,他们的队伍所经过的地方,留下的只有鲜血、硝烟和灰烬。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来不及逃走的人们都被疯狂屠杀,血流成河。
最初朝廷也是有些发懵的,石逢涧最先想到的是治孟名章的罪,可是他连孟名章被击退到哪儿都不知道,于是在群臣的建议下,他紧急调派全国的军队,共同抗击羌人兵马。
与大晋军队相比,羌人的战马格外矫健,兵器格外锋利,大有所向披靡之势。所以战况惨不忍睹,沦陷的州郡越来越多,整个大晋都被鲜血和惨叫声充斥着。
青桐知道库满肯定没听自己的,他一定没有把部众迁入金州。不然回鹘部不会一夜之间就被踏为平地。青桐一连三天都在怀因子帐中,她是一定要怀因子去与羌人对战的,她用尽了办法来劝说、引诱、哄骗,可是怀因子始终拒绝,以致于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怀因子剥夺了青桐领军的资格,并把她关押在绛州大牢里。
白露偷偷来大牢里看青桐,她说,“我讨厌羌人,他们真野蛮。”
青桐点头,“我也讨厌。”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白露又问,“羌人会占领大晋吗,我们会亡国吗?”
青桐有些惊讶她会问出这样的话,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抵抗,会的。”
白露想了想说,“你等着,我去找她,我有法子。”
“找谁?”青桐叫住她问道,“怀因子吗?”
白露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进而跑进了怀因子的房中。彼时房中只有怀因子一人在饮茶,她有些嫌弃地看着冲进来的白露道,“出去,脏兮兮的,谁让你进来的?”
可是白露的下一句话就彻底激怒了她,因为白露说,“你是我妈。”
怀因子怒气冲冲地要把手中的热茶扔到到白露脸上,口中还不住地念道,“我是你祖宗!”
白露不慌不忙地闪过,抬起头盯着怀因子的面纱道,“锦袖你知道吧,我一直叫她妈,后来她要死的时候告诉我,她说她不是我妈,你才是。”
“啪!”怀因子手里的茶杯摔倒了地上,摔得粉碎。
白露毫不在意,继续道,“我问她我妈长什么样,她说很丑,所以总用白面纱遮着脸。我说是不是我三岁的时候来过烟花红的那个女人,锦袖说是。别看我那时小,可我一下子就记住了你,那天你是来让娜吉接管烟花红的,那之后,你再也没来过。”
怀因子不语,此刻她是恼羞成怒的,她握紧双拳,打算喊一声“来人,把这孩子推出去斩了!”可是她的喉咙一个字也发不出声来。
白露满不在乎地道,“你放心,我是识像的,我们没必要相认,你只需要把青桐姐姐放了,让她带兵去驱赶羌人,保住大晋就好了。”
“是她让你来求我的?”怀因子强压怒火。
“第一,”白露慢条斯理地道,“不是她让我来的,她是我朋友,我不能看着她被关进大牢而丝毫没有反应,第二,我没有求你,我们只是在谈条件而已,公平交易。”
“哐”地一声,怀因子一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谈条件?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易?”
“当然有啊,”白露一脸无辜,“我的条件就是你是我妈这件事情,你不希望我把这件事散布出去吧?”
“你在威胁我?”怀因子死死地盯着白露,可旋即又惊恐地收回了目光,底气不足地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也是,这些都是拜石逢涧那个老贼所赐!”
白露砸了砸嘴,假装在思考怀因子的话,可她其实真的听不懂,也不知道石逢涧是谁,更不知道他怎样害了自己,所以她只好又问了一遍,“你希望我把那个消息散布出去吗?”
怀因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出去!”迟疑了一瞬间又补充道,“你,你别到处乱说,我会考虑青桐的事情。”
白露点点头,一脸欢快地走了出去。
怀因子靠在墙上,心里充满了恐惧,刚才,就在她看着白露的脸的时候,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张面目狰狞的恶魔一样的脸,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漆黑夜晚,她有多少年没这么恐惧过了?
白露是她的女儿,没错的,就算她不提锦袖,怀因子也知道她没撒谎,因为她和那个恶魔长得太像了。只可惜,白露跟着青桐来军中这么久,自己竟然没有正眼看过她。
白露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但其实她已经十五岁了。怀因子浑身都在颤抖,她害怕想起那个夜晚,石逢涧派了一个野蛮彪悍的恶魔来糟蹋了母亲和自己,母亲当场撞石而亡,可自己没有赴死的勇气,在被百般凌辱之后,屈辱地活了下来,屈辱地在十个月之后生下了白露。
怀因子咬紧牙关,她告诉自己,不要回忆,不要想起,忘记,全部忘记!可是她做不到,除了恐惧和屈辱让她难以忘却,还有他。
被侮辱的那晚,她一个人在风雨里一步一步地朝河边走去,她打算跳进河里一死百了,可是她又有些犹豫,她才只有十四岁啊,她不想死。内心的矛盾和万念俱灰让她渐渐支撑不住了,跌倒在泥泞中,这时有马蹄声由远及近,接着有人快步跑到面前抱起了她,她勉强睁了睁眼睛,眼前这个男人她认识的,当年她在宫中的时候就见过他,兵马都指挥使,秦深。
可惜他没有认出她来,只是脱下自己的战袍把她包裹严实,冒着风雨带她去看大夫,又足足照顾了她两个月。那个恶魔是他手下的兵,他知道之后立刻军法处置,砍了那人的头。
她爱上了他,在那短短两个月里,这也是为什么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即使她对那个夜晚再恐惧,再痛苦,也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想起,因为也是在那个夜晚,她遇到了他。
他拒绝了她,这在意料之中的,他有爱妻,有爱子,听说爱女也刚刚出生。于是她选择里离开,离开的时候她说,“我是公主,被你们逼宫的皇帝的女儿,虽然我没有被正名,但我就是公主。”
他错愕地看着她离去,眼里满是后悔和歉意。
后来新朝建立,石逢涧登基,他被封为襄国公。没几个月,他就死了。
怀因子痛苦地按了按脑袋,她清楚自己爱秦深,这么多年一直都爱。所以她对青桐无论如何都狠不起来,青桐,青桐,唉!
“四万人,”怀因子眉头紧锁,“我分四万人给孟名章抵抗羌人,我知道他在哪儿。”
“那剩下的......”青桐忍不住道。
“剩下的你想都不要想,”怀因子一口回绝,“不要挑战我的底线,而且你需要明白,这些人给孟名章去抗击羌人,是足够的,但是也不可避免,会有人趁着这混乱的局势再闹得更乱些,如果因此而导致抗击羌人不成功,这就不该我管了。”
青桐无奈地点点头,“好,谈条件吧。”
“我要杀石逢涧,成为这国家的主人,这一点永远不改变,”怀因子道,“容我提醒你,燕平原身体里的毒,也永远不改变,所以,如果没有按时杀掉石逢涧,把国家交到我手里,燕平原必死无疑。”
“我本来就是要杀他的,”青桐低声道,“我只是不希望报私仇的时候牵扯到别人,更不愿以黎民苍生为代价。”
“好啊,好,”怀因子拍手道,“我给你机会,明天我就派人送你进宫,只要你在期限之内把石逢涧杀了,无论能不能全身而退,我都会按时给你燕大哥解药,如何?”
青桐冷冷地看了怀因子半日,点头道,“你手下人的易容术过关吗?”
怀因子哈哈大笑,“自然不能让你败露。”
青桐知道自己别无选择,点点头道,“只要你肯匀出兵力救国,我只身入宫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同归于尽么。可是燕大哥她是无辜的,请你救一救他,看在......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青桐有些迟疑。
怀因子内心一紧,竭力掩饰着慌乱的眼神,问道,“你说什么?你是听说了什么吗?”她以为白露嘴不严,已经把秘密泄漏了出去。
“没有,”青桐坦然地摇摇头,“我只是,想不到拜托你的其他理由。”
怀因子眼神一黯,幽幽道,“我本来也没有帮助你的任何理由。”
青桐沉默半晌,道,“我想先回家看看。”
怀因子眉毛一挑,答非所问,“你带来的那个叫白露的小女孩儿,她不能在军中呆着了,我就派人送她回烟花红了。”
青桐刚要点头,门帘一动,跳进来一个白色身影,正是白露。她有些气愤地瞪着怀因子,“我不回烟花红,我要和青桐在一起。”
青桐摇摇头,“我有别的事情要去处理,而且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你回烟花红去吧,顺便帮我照看一下燕大哥。”
“不就是去宫里吗?”白露满不在乎地道,“我活了这么大都只待在青楼里,还不都是因为我妈只是个烟花女子,要是我妈是公主,那我可不就能常常去宫里了?”白露边说边毫不掩饰地瞟了一眼怀因子,又继续道,“所以,你就带我也进宫瞧瞧吧,也不枉我日思夜想这么多年了。”
怀因子不敢与白露对视,她虽是气恼,却又无可奈何。坦白来讲,她对白露毫无感情,也不打算产生任何感情,更不觉得自己对她有任何亏欠,她只是,只是担心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她不希望有人知道自己多年前受过的屈辱,更不想坏了自己定下的规矩——九脊殿的女子不能有私情,不只是男女之情,亲情也不可以。
青桐无可奈何,见怀因子并不反对,只好道,“去便去,只是不可乱来,一切都得听我指挥才行。”
白露毫不在意地扁了扁嘴,头也不回地掀开帘子出去了。
怀因子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单,递给青桐,道,“九脊殿在宫中伏下的眼线名单都在这里了,你可以任意使用调遣,至于切口么,你就用最高位者专用的那条吧。”
“九脊层顶苍风起,四面回廊荡书来。”青桐念道。
“对,就是这条,”怀因子点头道,“你要入宫的消息我已经派人传达过了,我只要最终结果。”
青桐收了名单,打算晚上回去细细研究,她知道怀因子要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毕了,于是压低了声音道,“主座门中有异心者,打算何时处置啊?”
怀因子不解,道,“你是何意,有异心者,指的是谁?”
“羌人军队来势如此凶猛,不计后果大开杀戒,甚至打乱了主座的计划,主座难道可以容忍吗?”青桐不答,追问道。
“羌人本就如此无情,我曾写书前往细细解释原因,令其暂缓发兵,谁想到达塔尔竟然如此轻视......”
“并非达塔尔轻视,”青桐打断道,“是有人从中作梗,说主座不再信任他们,甚至说主座拿下中原后便要挥师北上,将羌族部落赶尽杀绝,所以他们才如此不要命地厮杀而来。”
“是谁?”怀因子皱眉道。
“此番入侵军队中有一只吐蕃军队,主座还不知道是谁吗?”青桐低底一笑,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