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红颜安天下无弹窗 宣妃
白露被派去的尚食局主管各宫的饮食,自然是不缺吃的,她人又机灵,不光烧火烧的勤快,嘴也甜,把尚食局的总管刘公公哄得眉开眼笑,随手便赏了她许多吃的。“姐姐,你快尝尝,这宫里的点心真的好吃。”白露递了一块白玉莲花酥给青桐,又陶醉地道,“我真该早些来都中,早些来宫里,这儿可真好。”
青桐此时心神方定,接过点心道,“有什么好的,呆久了你就知道到了,明枪暗箭,勾心斗角,人人都是两副面孔,哪里比得上外面逍遥自在?”
白露想了想道,“可是在这儿吃的饱,想来冬天也能穿的暖,比我在烟花红的时候不知好了多少倍。”
其实青桐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怀因子要让白露一同跟着入宫,自己是被怀因子威胁来执行任务,可是白露呢,仅仅是想来宫里看看而已,怀因子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丝毫也不担心她会捅娄子。
“白露,”青桐问道,“你跟主座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白露想都不想就回答,一脸的天真烂漫。
“那当时你是怎么说服她把我从绛州大牢里放出来的?”
“我威胁她啊,”白露眨着眼睛道,“我说你既然把青桐姐姐关起来,那自然她已经没什么用了,不然我把她杀了吧?”
青桐错愕地看着白露,只见她微微一笑,继续道,“她说不行,我说那你就快把她放出来,要不我迟早一把火烧了绛州大牢,或者心情好了给她的饭菜里加点毒,就算你把我抓起来我也有办法把她弄死。你知道吗,”白露看着青桐道,“你的主座舍不得让你死,反正我是知道的,因为她每次看着你的时候,眼神都是幽深幽深的。所以,我成功把你救了出来。”白露忍不住咯咯笑了。
青桐尴尬地愣了一会儿,她没想到这个在青楼长大的,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女孩儿,竟然目光这样敏锐,把一切都洞察地清清楚楚。
白露离开后,青桐过了很久才睡着,梦里她遇到了一只布谷鸟,与平常的形态不同,那只鸟有着五彩斑斓的羽毛,若不是它嘴里发出“布谷,布谷”的叫声,青桐一定觉得它是一只孔雀。
第二天一大早,青桐就起身洗漱完毕,开始打扫尚衣局的庭院,没有人安排她做这些事情,她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新来人员应该做的。
此时春花已尽,残红片片,当她扫过外墙底层第九块红砖的时候,她假装不经意的蹲下来摸了摸,砖上的青苔弄脏了她的手,可惜她什么都没摸到。
她扫兴地站起来,快速把院子打扫干净。此时侍女大通房的房门已经打开,陆续有侍女起来洗漱。尚衣局的侍女们虽然平时很累,但比起那些在主子面前伺候的侍女来说,早上可以不用起那么早。
青桐静静地等大家收拾完毕,一起去用早膳。可是侍女们并没有很乐意搭理她,一个新来的丑丑的侍女,竟然可以混上一个单间,这也由不得别人起疑。
青桐安慰自己,日久见人心么,然后默默地跟在其她侍女身后去吃饭。
昨日的罚跪显然是让菱花膝盖受了伤,她一瘸一拐地挪进来,余光扫到青桐正在吃饭,随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过她也看到王嬷嬷就在外面,所以也不敢说些什么。
青桐自然也看到了菱花,她起身帮菱花盛了一碗粥,然后招了招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位置。菱花白了她一眼,仍然坚持着自己挪到粥桶边,不过下一秒她就泄了气,粥桶干干净净地,最后一碗被青桐打走了。
菱花忍着气,一步一步又挪到青桐身边,气冲冲地坐了下来,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青桐干脆利落地回答,“我是特意的,不然你一口也喝不到。”说罢掰了半块饼子递给菱花,“吃吧,一会儿还要再去搬衣服呢。”
菱花瞪起了秀气的小眼睛,狠狠地咬了一口饼子,道,“我才不跟你一起。”
“想多了,”青桐喝完最后一口粥,“今天是你自己,嬷嬷安排我去做别的了。”然后轻快地放下碗,丢给菱花一个背影。
宫里的夏衣到了,各宫都派人来领,这是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的事情,王嬷嬷坐在一把大圈椅上,亲自盯着月华和月竹分发,青桐则站在她们身后,捧着一个大账本做记录。
王嬷嬷十分满意朱总管给她分来的这个丫头,虽然长相嘛不算太好看,可是识文断字,弄起笔墨来又快又好,昨儿个那么一大堆衣服,都登记得一清二楚,还比往日快了整整两个时辰。
“兰书姐姐,您怎么亲自来了?”月华的惊叫声吸引来了众人的目光,她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王嬷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青桐朝门口望去,只见逆光而来的正是昭平公主当日在宫中的大丫鬟兰书,她依旧是大宫女的装束,身后跟着三两个小宫女。
按说昭平公主大婚时,作为贴身大丫鬟的兰书应该一同跟入公主府,可是不知为何,公主只带了几个别的侍女出了宫,却把兰书留在了宫中。
兰书走到王嬷嬷跟前,先行了礼,道,“嬷嬷,您老人家好?”
王嬷嬷眯着眼睛,似乎没听见她说话,过了半晌才道,“好的很。”
兰书脸色有些尴尬,又冲月华月竹道,“昭平公主派人传信进来,说要进宫住几日,还住在凤阳阁。”这时她注意到了青桐,问道,“来了新人么?”
青桐生怕她认出自己,忙低了头道,“兰书姐姐,朱总管昨儿个派我来的,我叫双玉。”
兰书点点头,命小丫头们上前取了衣服,便辞了众人去了。
月华悄悄问道,“嬷嬷,大公主怎么不带她去公主府呢?”
王嬷嬷重重地道,“昭平公主!”
月华偷偷吐了吐舌头,又听王嬷嬷说道,“昭平公主自幼聪慧过人,不带她出去,自然是知道她有问题。”
“什么问题啊?”月华追问道。
王嬷嬷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转移到青桐身上,最终也没有说话。
青桐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问题,兰书是九脊殿的人,也是韦厨娘安排她要除去的人。可是王嬷嬷是怎么知道的呢,她刚刚看向自己的那一眼,是在暗示什么吗?
“双玉!”王嬷嬷咳了几声,用喑哑地声音道,“宣妃娘娘的织锦衫子齐备了,你送去吧。”
宣妃娘娘,六皇子的生母,后宫最年轻的妃子。青桐迅速在脑中回忆这位主子的所有信息,以及她所住的寝殿昌正宫的位置。
片刻之后,王嬷嬷命一个小宫女捧着织锦衫子和青桐一起往昌正宫去。
昌正宫在后宫里的位置可以用偏僻来形容,当然这也一定程度上显示出了宣妃娘娘并不受宠的地位。她与敏妃都是石逢涧登基之后纳入宫中的妃子,敏妃尚有父兄在朝中支持,而宣妃不过是当年邻国西齐进贡的礼物,生下六皇子没多久,石逢涧战旗一挥,就一口吞并了西齐,宣妃连母国也没有了。
能作为被进贡的礼物,宣妃的姿容自然是不错的,精致的脸盘上一双明亮的眼睛如秋水般清澈,一颦一笑都带着荡人心神的风韵,她盯了青桐半晌,浅笑道,“双玉姑娘,你辛苦了。”
青桐忙道,“娘娘言重了,双玉不敢。”
宣妃又是一笑,问道,“我瞧你面生,可是新入宫的吗?”
青桐点点头,道,“娘娘慧眼,双玉昨日新入宫的。”
宣妃又是一笑,随口问些家是哪里,因何入宫之类的问题,这些青桐自是早就做好准备的,对答起来毫无困难。只是她总是感觉宣妃在旁敲侧击地打探自己,所以她十分警惕。
“母妃!”一个年少的声音响起,宣妃的脸上立刻浮现起一种极为温柔的神色,她应声转过头,殿门处跑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相貌十分清秀。
青桐忙俯身跪拜,口中说道,“参见六皇子。”这少年正是六皇子石引筑,刚刚从下学来看望宣妃。他冲青桐轻轻点了点头,道,“起身吧。”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对宣妃道,“母妃,快些收拾收拾,父皇正往这里来呢。”
宣妃一呆,忙道,“你父皇?他,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六皇子嘿嘿一笑,道,“我下了学去给父皇请安,他考较了我今日的功课,很是高兴,说,‘朕好久没见你母亲了,走吧,咱们一起去昌正宫看看。’我先跑了来,母妃,快收拾收拾接驾吧。”
宣妃倒不十分在意,道,“正巧我才换了衣服,不必折腾了,这就出去接你父皇。”
于是母子二人携手出了殿外,青桐知道自己该走了,便悄悄贴着廊下退至门口,刚要离开,却见明黄色的銮驾已经停在了眼前,只得随众人一齐跪下来,口呼万岁。
石逢涧笑着搀起宣妃,笑道,“朕想起好些日子没来见你了,特意过来看看,引筑近来出息得很,都是你教导有方啊。”
青桐恨恨的盯着石逢涧的背影,心中暗道,“好啊,你有妻有子,其乐融融,却把我父母害死,让我们一家阴阳相隔,不能团聚,我誓要叫你也受尽此苦,血债血偿!”
她领了同来的小宫女,转身朝尚衣局走去。
“双玉姑娘,请留步。”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青桐回头看时,见是宣妃身旁的大宫女,至于姓名她还真不知道,上次进宫贴身侍候宣妃的还不是她。青桐忙停了脚步,道,“不知姐姐是否还有事情吩咐。”
那宫女笑道,“妹妹客气了,我叫其兰,这是宣妃娘娘给王嬷嬷准备的糕点,多谢她费心给我们娘娘预备衣裳,请双玉妹妹代为转达吧。”
这倒有些出乎青桐的意料,再怎么说宣妃娘娘也是主子,就算不受宠,那也绝对是高高在上的,怎么还给王嬷嬷准备起礼物来了?这也太说不通了。不过她还是神色如常,接过糕点盒子,道,“姐姐放心,我一定转达到的。”说毕辞别而去。
到了尚衣局,青桐打发小宫女先去了,自己带了糕点盒子来见王嬷嬷,转述了其兰的话。
王嬷嬷听完,脸上丝毫没有表情,冷冷地道,“放在那儿吧。”便再没有下文了。
青桐悻悻地走出来,百般思索无果,她觉得王嬷嬷并不喜欢宣妃送的东西,那盒子里真的是点心吗?
晚上,青桐早早熄灭了等,却守在门口窥视外面各屋动静。不一会儿,王嬷嬷房里的灯也没了,又过了好一阵子,侍女打通房里的嬉笑打闹声渐止,片刻之后,也没了灯光。
青桐悄悄溜出房门,正要到王嬷嬷窗外探个究竟,却看到她屋里已经熄了的灯又缓缓亮起。青桐暗暗吃惊,忙顺着墙根溜到王嬷嬷的窗外,透过窗纸向内看去。
果然,王嬷嬷把白天宣妃娘娘赠给她的糕点盒子又拿了出来,仔细端详半天,王嬷嬷开始摸索起来。
白天青桐在路上已经仔细看过了盒子,那是一个福寿纹三层桃式木盒,做工十分精致。只见王嬷嬷细细摸索,摸至桃梗处有一小块凸起,她轻按下去,盒子发出细微的“咔哒”声,一小块木塞应声弹起。
青桐忙又贴的近了些,只见王嬷嬷拔出木塞,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纸丸。
青桐心道,果然是有秘密的,这纸丸上写了什么,可惜现在看不到。不过谁有能想到,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生母,竟然与尚衣局的嬷嬷有关系,竟然还这样光明正大地传递消息,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王嬷嬷是宣妃的线人?如果是这样,她要给宣妃提供什么线索呢?
青桐心中一紧,不知道这两人互通消息有多久了,这消息不知道和自己有没有关系,她悄悄地溜回来,心中暗暗盘算近来发生的事情,决定冒一次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