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红颜安天下无弹窗 尾声(一)
白露看着被抢救出来的怀因子,再想想昨晚的激战场景,心中又惊又怕。钟荀带了人趁着夜色悄悄摸进九脊殿,却被娜吉早就设好的机关弄了个人仰马翻。当时青桐带了白露在进攻队伍的后面,差点被一连串燃烧着的箭给射倒。后来好不容易冲进内室,娜吉又启动了室内的机括,不知多少毒药毒粉喷散而出。多亏钟荀提前想到这一点,让众人都戴上了后纱布制成的防毒面纱。
冲进内室后娜吉有些慌张,掏出一瓶毒药就要给怀因子灌下,青桐眼疾手快,掏出匕首掷了过去,这才争取了营救怀因子的时间。那时候娜吉已经接近疯狂,点燃了整个内室,青桐等人皆被困在其中。似乎是冥冥中有天神相助,怀因子就在此时出现了转瞬即逝的清醒,她指了指自己的床榻,然后又昏了过去。青桐上前摸索,果然发现了密道,众人这才逃出来,除了娜吉,她似乎预见了自己的失败,即使最后青桐想要拉她一把的时候,她生生地啐了一口,拒绝了生路,而是跟这座神秘的九脊殿一起覆灭了。
回悠给怀因子诊过脉之后悄悄对青桐道,“她身中剧毒,多年来只靠吃解药维持而已,如今解药断了许多时日,恐怕很难......”后半句她没有说出来,不过青桐已经听懂了,她看看远处守在怀因子身旁的白露,低声道,“我怎么也没想到,白露是她的孩子,如今母女刚刚相认,就要生离死别。”
回悠点点头道,“白露箱子里的圣旨是保德十七年,那时石怀因不过才十四岁,刚接到回宫圣旨战乱就起,应该就是这个时候她怀了白露,其中只怕是有难言之隐。”
“青桐,快出来,看看谁来了。”钟荀在外面高声叫道。
青桐刚从营帐中走出,就听到有人恭敬声音传来,“公主殿下,许久不见了。”
青桐循声望去,只见库满在不远处微笑,她忙迎上前去,看到库满身后还站着几个回鹘部落的侍卫,都是之前见到过的,于是惊喜道,“库满,库满,我以为你们......”
库满微微一笑,道,“多亏燕都督教授我作战之法,我知道羌人改道回鹘的讯息之后,就把族人们提前迁移到安全地带,然后按照燕都督给我的阵法,依次布开,虽然没能击败羌人,可也在在零伤亡的前提下重创了他们!”
“太好了,”青桐高兴道,不过瞬间又黯淡了神色,道,“可是燕大哥......”
“我听说了,”库满的声音也低了下来,“不过你放心,我把部落里的圣医都带来了,让他们都给燕都督诊治,一定可以治好的。”
青桐点了点头,这是她看到有一位年轻女子穿过人群走了近来,定睛一看,竟然是孟思竹!自那日在金州军营中分别后,她们再未见过,后来听说其父孟名章自金州失守后带兵一路撤退,现在也不知在何处。
“青桐姐姐。”孟思竹走上前来盈盈见礼,她比一年前出落得更加好看,眉眼间尽是与她母亲同出一辙的温婉。
青桐忙道,“思竹,许久未见,你,从哪里来的?”
思竹偷偷看了一眼库满,脸“唰”的一下红了,青桐再看库满时,只见他的脸上也有些微微泛红,青桐愣了愣,瞬间明白了,不禁笑出声来,道,“你们俩?什么时候......”
思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母亲去世后,父亲十分悲伤,也不怎么关心我,我一个人跑去边塞散心,结果迷了路,然后碰巧遇到他,”思竹有些害羞地瞟了一眼库满,“遇到他带兵巡逻,然后我就......”
“真好,”青桐发自内心地高兴,“你们能在一起,我真高兴。”
“好了,”钟荀走过来道,“人都到齐了,我们要去商议布阵的事情了,你们去歇着吧。”说着示意库满跟他走。
“我也得参加,”青桐道,“我是带过兵的,你知道吧?”
“听说过呢,”钟荀挑挑眉毛,道,“不过有这么多几经沙场的老将在,就不麻烦你了吧?而且,你不得留下照顾你的燕大哥吗?”
“没正形!”青桐红了脸假装嗔道,挽了思竹的手同去见回悠。
当天夜里,羌人就发动了进攻,都中一片硝火弥漫,火光映红了半个城。钟荀等早就率兵出去交战了,寨子里只剩下里女人们。
青桐与回悠商量道,“我觉得心中有些不安,此处虽离战场远些,可毕竟地处开阔,极易被发现,现在燕大哥昏迷不醒,雨儿又行动不便,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根本来不及逃遁。”
回悠点点头道,“昨日我去上采药草,看着有个山洞,离此不远,要不咱们先转移到那儿去?”
青桐点点头,“事不宜迟,马上急行动吧。”于是她叫醒熟睡的白露,套好两辆车子,把燕平原和怀因子都抬了上去,然后又叫醒回雨和思竹,便准备往山洞走。
就在此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青桐忙让众人隐在树丛中,刚刚藏好,就见一队人马已经进了营地。几个小兵四处探查一番后,对领头的将军道,“此处是新扎的营寨,不过空无一人,想来必是城中交战方之一。”
那将军环顾四周道,“这是大晋的营帐,不知是哪路军队。”
此语一出,青桐心中一惊,这位将军不是别人,就是三个月前带兵出征的驸马,梅之玥。他怎么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当时石逢涧安排平王去征剿他,结果也没了音讯。眼见得这支队伍不过二三百人,那其余的几万人都往何处去了?
青桐悄悄地对回悠等人做个手势,示意她们都别出声。
只见梅之玥挨着营帐查寻,最后走进了她们刚刚待过的营帐。回悠紧张地看了一眼青桐,青桐刚要安慰她,却见梅之玥从帐中走出来,警惕地道,“注意警戒,这这帐中的人刚刚离开,一定没走远,二队、三队马上去找,一定要带活的回来。”
白露紧张地抓住了青桐的手,有一队人马马上就要到她们跟前了,青桐低声对回悠道,“我引开梅之玥,你带他们去山洞。”回悠拼命摇头,忙伸手去抓她,却扑了个空,青桐已然立起身来。
梅之玥看着盈盈走来的这个少女,心中有些诧异,在这么多军士面前,竟然面不改色,神情如常,有点意思。
青桐行了常礼,道,“驸马爷,别来无恙?”
梅之玥眉毛一挑,问道,“你认得我?”
青桐微微一笑,道,“当日承蒙驸马爷跳车勒马,救命之恩,青桐如何敢忘?”
“哦!”梅之玥若有所思道,“原来是你,襄国公府的......小姐?”
青桐不答,只是微微一笑。
“不过你——”梅之玥眼中流露出怀疑之色,“去回鹘和亲的是你吧?不是说——”
“人要活着才有希望,驸马此次死里逃生,怕是更有同感吧?”青桐淡淡的道。
梅之玥先是一惊,继而又恢复了平静,道,“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不在家中好好呆着?”
青桐冷笑道,“驸马以为,这大晋国中还有有家之人吗?”
“心中有家,自然就有。”梅之玥道。
“奉圣上之命,恭迎驸马爷回宫。”青桐慢慢道。
“什么?”梅之玥几乎跳起来,“派你一个小小女子迎我回宫?宫中无人了吗,你是何等身份,何等官阶?打量我不晓得大晋规矩吗?再说了,你个小小女子撒谎也不提前打探打探消息,石逢涧那老儿会迎我回宫?那他何必又派平王去诱捕我......”
见梅之玥犹自说个不停,青桐冷笑道,“驸马所言不差,如今逃的逃,死的死,宫里眼下还没有官阶配得上迎候驸马回宫的人,而我是绝对配的上的。驸马不记得了吗?我是圣上御封的昭康公主,这名号,可不仅仅是和亲用的。”
“什么?”梅之玥看青桐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也开始冷静下来听她说话。
“至于圣上为何会召驸马爷回宫,驸马爷难道不清楚吗?想来平王殿下就被囚于驸马军中吧,圣上说了,全然不再计较此事,我劝驸马呢——”青桐故意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劝驸马还是识趣些,带上平王殿下随我进宫讲和,否则,昭平公主母子两人可就白白盼了驸马这么久了。”
“什么?”梅之玥再次脱口而出,“母子两人?什么母子,你说明白!”
“昭平公主如今已有三月身孕,驸马难道不知吗?”青桐故意道。
梅之玥脸上一沉,他暗中算了日子,正是离开都中那晚的事情,一时间他竟有些恍惚,十数年来腥风血雨,不知多少次濒临死亡,他不敢回家,不敢见父亲,他从不敢想象自己还有当父亲的那一天。
青桐也不说话,就这样盯着梅之玥,直到他垂头丧气的道,“把平王的囚车带上来。”
然后青桐就见到了平王,他如木偶般呆坐在车里,两眼空洞无神,骨瘦如柴。
“我用平王换公主,你去问问石逢涧,换不换?不换我就杀了他。”梅之玥嘶哑着声音道。
“换完公主你要带她去哪里呢?如今战火纷飞,离开宫城没有一丝安宁之处,公主留在宫中,才是对她母子二人最安全的保护。”青桐毫不犹豫地道,她在心中暗暗祈祷,大公主,大公主,青桐抬出你母子二人来实为无奈之举,请保佑青桐能脱此险。
石逢涧思量了半晌,低头道,“罢了,我留平王也无用,他毕竟是我大舅哥,请你转告石逢涧,不,转告陛下,劳烦他替我照看好公主,等,等江山平定下来我自去宫中请罪。”说着一挥手,侍卫便把平王的囚车退了过来,并替他打开了车门和手链。
青桐搀扶着平王,又回头道,“驸马爷仍要回去驱逐羌人吗?这些人马只怕是......太少了些吧。”
梅之玥冷笑一声,道,“我既答应平定山河,就不会反悔,我的人马都被孟名章那老贼截了去,明日我就赶去要回来,你们,快些走吧,对了,”他突然走向青桐,从怀里掏出一条链子,似乎是用骨头磨砺光滑后穿制而成,“把这个给公主,等孩子出生后给孩子带上。”
青桐鼻子一酸,她突然想起大公主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不能给羌人生孩子......”泪水夺眶而出,又怕梅之玥起疑,忙接过来道,“驸马放心,我一定带到。”说完便掺着平王离开了。
“宜贞已经不在了吧?”离开很远后,平王忽然说道。
青桐惊地一声冷汗,她忙左右看看,见并没有别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她点点头,一面哭一面压低声音道,“公主有孕在身,却誓不给羌人生子,就......就自尽了。”
平王依旧漠然地点点头,道,“走吧。”
青桐本打算将平王送至宫城边后便回来寻回悠他们,谁知道正碰上一队巡逻的卫羽军,没有认出平王,反倒是觉得二人可以,就把他们抓了起来。青桐无奈,只得出示了自己的宫牌和平王的玉佩,卫羽军便把他们送进了宫门,青桐只得与平王一起进去。
“不妨事,父皇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他现在没有心思考虑你的事情。”平王在太阳下边走边道,阳光勾勒出他长长的影子。
青桐突然有些愤怒,她拽住平王衣袖道,“你既娶了我青榕姐姐,为何不好好待她?”
平王忽然站住了,回头看了看青桐,答非所问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之前想娶你吗?”
青桐回想起当日平王醉酒后对自己说过的他害死哥哥的事情,于是道,“为了哥哥?”
平王点点头,道,“那天叠澜池畔的人果然是你。没错,我一看到你的眼睛,就无法原谅我自己,对你哥哥做下的那些事情,我想照顾你,替你哥哥,也是为了赎罪。”
青桐低声道,“那也不全是你的错,是石逢涧下的毒手。”
平王仰起头,呆呆地看着远方,道,“薛之贻,我的第一个王妃,我们感情非常好,有一晚我喝多了,就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她。她是个聪明的人,知道这是会丢性命的事情,所以那晚之后一个字也没有提过,也没有表现出异常。可是我害怕,真的很怕,我就告诉了母妃,母妃说,薛之贻必须得死!否则一旦泄露,我们母子死无全尸。我当时就吓傻了,也不知母妃是如何操作的,几天之后,之贻就被赐死了,薛太傅一家也被发配了。”
青桐皱皱眉,她和回悠之前一直在疑惑先平王妃的死因,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怪不得薛姨娘要潜入秦府给叔叔做小妾,怪不得她听到青榕要成为平王妃就恨之入骨......
“你姐姐,”平王继续道,“我知道她的心意,可是我不能让她成为第二个之贻,我逃婚也是因为这个。可我没想到她性子是那样的刚烈,就因为我逃婚的事情,她就要入佛门,即使我又重新娶她入门,她也不回头,后来我想,罢了,这样也好,这样她就不会有机会知道那些事情,也不会成为第二个之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