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不求生无弹窗 第九十八章 方太师
李来亨决心大张挞伐,率领留守开封的殿中军和殿左军大部队,与多尔衮会猎黄河。开战的决心一经下达,兵政府、参军院、军器院的官员们就都迅速行动了起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大顺新的中枢部门已经能够高速运转。现在各个部门都在各尽其责,顾君恩、白旺、白鸠鹤、萧维崧、张光等等许多朝廷衙署的负责人都忙碌了起来。
十万规模的大军出征,李来亨又是决心毕其功于一役,所以准备工程也十分浩大。民夫已经在筹集之中,顺军因为现在积蓄在河南的钱粮均十分富裕,因此对于民夫的征发雇佣,待遇也极好。
百姓们因此不惧征发,大部分人反而是一得到自己被征发为民夫的消息后,就喜形于色,立即奔回家中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家人。
优渥的待遇条件,使得河南民夫乐于转运,也不惧怕前线的辛劳和危险,士气高昂,气氛更是热烈。
除了米麦豆束以外,其余的麻袋、盔甲、棉衣、刀枪、箭矢、火药,各种各样的军资辎重,都已经聚集到了开封城的内外。如今走在大街上,很容易就能看到数量惊人的骡马和车辆,上面还都装满了各色军资。
在城外的军营里,甲仗物资更是堆积成了小山的样子。骡马数量虽然不及清军那样多,可是大顺军撤离西北以前,李来亨也专门搜罗了一批善于奔驰冲锋的河西战马,所以顺军的马匹数量虽然不及清军多,可是绝对数量也不少。
方以仁作为百官之首的平章政事,对于各项政务都有关注的必要。他好不容易处理完公务以后,刚刚离开晋王府,又谢绝了连续好几波上门逢迎的本地搢绅和明朝旧官,这才有功夫在开封城里巡视一番,观察大军备战的准备情况到底如何。
“大兄,聊城一战,名王授首,胡虏丧胆,功在大顺社稷。经此一战以后,相信大梁之兵直抵幽燕的日子,也将不远。”
方以仁的堂弟方以智如今是大顺朝的弘文院学士,地位相当于明朝的翰林。
此前徐州归降李来亨的三士里,许都的官位最高,现在已经做到了山东招讨使的位置,将来接替不熟悉政务的郭升担任山东节度使,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陈子龙则因为和张家玉卧底北京的一段龙潭功勋,备受李来亨的赏识,张家玉已经得授兵政府谏议大夫之职,陈子龙也被任为参军院的机宜文字官。
三士之中,倒只有方以智现在较少参与直接的政务活动。
表面上看,这是因为方以智身为独相方以仁的堂弟,有必要避嫌。实际上则应该是因为方以智的个人爱好,他自己是对于实际政务没有太大兴趣,反而是担任弘文院学士以后,可以轻松自在的著书立传,传播自己感兴趣的实学。
两相比较,自然,方以智就谢绝了堂兄的拔擢,安心做自己的翰林了。
方以仁身着大顺朝的一品官服,他如今年纪也不过才三十岁左右,却已经位极人臣,不知道多少明朝的达官显贵现在都拼了命要来巴结他。
因为方以仁的伯父方孔炤当年被杨嗣昌逼死,现在杨嗣昌的老家武陵一带已经被大顺军控制。本地的搢绅深恐方太师恨屋及乌,怪罪到武陵人的身上,所以专门派来许多乡贤族老到开封,一面巴结方相,一面到处游说常德籍贯的官员到方平章府上请罪。
当年张献忠攻陷武陵的时候,已经把杨嗣昌夫妇及其五世祖的坟墓都打开了,开棺戮尸,还杀了杨嗣昌宗族的许多人。
就算方以仁自己来动手,他估计也做不到张献忠这等地步。所以这过往的恩怨,在方以仁看来早就是烟消云散了。
他接见了两次武陵来汴谢罪的父老,安抚了这些人一番,倒是使得自己“宰相肚里能撑船”的美名传去了湖南一带——湖广是大省,本来李来亨占领湖广北部的时候,就已经将其拆分成了荆襄、德黄和武岳三镇,如今湖广都快要被顺军拿下,方以仁已经有了将湖广重新划分为湖北、湖南二省的提议。
大顺政权不仅是武官,对于文臣也一律禁止坐轿子。这倒不是李来亨自己搞出的新政策,而是原本历史上李自成自己就已经提出来的改革事项之一。
所以方以仁贵为太师也没有乘坐轿子,而是和一般武夫那样都骑乘马匹。
这种政策,对于培育文官们的尚武之心,想必还是能够起到那么一点作用。
方以仁手上抓着马鞭,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四面都是军资辎重在转运,便说:
“指挥卤簿之事我不如顾好直,既然顾君恩断定战机已经成熟,我就不便再向殿下提出相反的意见。
而且正如密之你说的一样,聊城之战以后攻守之势转换的契机确实到来了。殿下将殿中军、殿左军的近十万精锐留在开封,养精蓄锐,军中早就是人人气冲斗牛,恨不能旋即拼死沙场。
以此激愤大军,击东虏疲敝之众,或许我朝奠定海内一统的决战,马上就要到来。”
方以智问道:“既然如此,大兄何必忧心忡忡?”
“我有何忧?”
“大兄不说话,在殿下面前默不作声,我因而猜测是另有忧虑。”
方以仁闭上眼睛说:“……密之你若将一半聪明从书斋里拿出来,将来入阁拜相也非难事。不错,我所虑者,还是多尔衮的动向。”
方以智有些疑惑了:“多尔衮现在不是在全力进攻冀南吗?他的动向还有什么值得忧虑的吗?”
“事情是这样。可是这场决战,对我朝来说,一旦失败就只能退守洛阳和开封,的确是很重要。但对清军来说,一旦战败,或许满洲人连退回关外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此关系要害的大战,难道多尔衮真的别无他策,就只能死磕黄河了吗?
袁宗第之前督造河防防线,修筑了大量垒塞,只要在黄河两岸决战,不管黄河有没有封冻,优势都在我们。
多尔衮真的会这样束手待毙吗?我不相信。”
方以智犹豫地说:“大兄既然心有疑虑,何不向殿下直接提出来?”
“殿下同样心有疑虑。”方以仁说,“我与殿下最相知,不必多说,就能明白彼此心意。现在战局发展到了关键时刻,殿下下令大军出动,是因为这支大军长期留守开封,既会使得前线将士不满,也会让留守大军本身的士气受到影响。”
方以仁说道:
“殿下出兵,是因为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所以不管我和殿下的疑虑究竟对不对,大梁之兵的出动都已经迫在眉睫。
我现在等的只有龙衣卫的消息。”
“龙衣卫的消息?”
方以仁看向北方:
“龙衣卫……还有恳德记遍布在河北的商栈,虽然在剃发令下受到严重损失,但是调查敌人粮秣的大规模调动方向,还是可以做到的。
只要事情出现意外的变化,我就会立即去参军院找顾君恩……这场决战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方以仁最后又想了想,自言自语道:“江南、江南,张献忠我是不担心的,但是江南呢?弘光君臣这种烂角色,你永远想不到他们会干出什么样的蠢事来!”
方以智也苦笑道:“的确,天下间最难猜测的,莫过于是傻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