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雪燃灯无弹窗 和尚与妖.19
我挽长风上了二楼。二楼装潢的甚是好看,紫檀木做的门窗,墙上摆了一溜的仕女图。桌椅程亮,可照人影。想以前,我和子期还是那般快活!
我叹口气,坐到桌旁。物是人非,总易教人难过。
掌柜的点头哈腰,道:“二位点点什么?桌上有菜谱的。”
长风闻言,将菜谱抄到手上,还没细看,便被我一把抢来,对掌柜道:“你看着来两三个素菜就好。”
掌柜的撇撇嘴,似乎有些不大满意,又道:“别的呢?”
我想想,说:“两碗米饭。”
掌柜的却还不走,问:“就这些吗?”
长风欲张嘴,被我狠狠瞪了一眼,又对那掌柜道:“就这些了,快去做吧!”
掌柜的似乎甚是不悦,一边走,一边摇头,嘴里嘟囔着:“生意难做哟!”
长风招出那柄招摇的扇子,做了副风流倜傥的样子扇了几扇,又拿双好看的桃花眼直勾勾的望我,道:“你把我从美人堆里拉走,定是因为爱我吃了干醋。却不想你这醋性这般大,连个饭菜,也不容人吃。”
我像玄释教训我那般教训他:“以后不能吃肉了!”
长风将扇子晃的整齐,正色道:“我愿意为小鱼做个和尚。”
我默然,这长风却总有让人哭笑不得的本事。
长风说完,又换了副笑嘻嘻的嘴脸,道:“不过,我可没耐性的,吃素大约也就只能吃个一两顿罢,你要时时守着,监督我呀!”
我点点头,这些,却是容易的紧。又抓了空子,道:“我时时守你,你要听我话呀!”
狐狸笑的眉眼弯弯:“美人吩咐,哪敢不从。”
我脸羞红,在这狐狸面前,哪还有人能当得美人!却又不便再与他打些太极,以那狐狸脾性,定要打出暧昧桥段不成。只偷偷换了话头:“晚些了陪我去冬雪墓地啊!”
狐狸挑挑眉,疑声道:“冬雪是谁?”
我有些失落,叹一口气:“你都不关心我的正事,就是被清儿害死的那个丫鬟呀!”
狐狸道:“那事不是解决了?不是让那毒妇去给她磕头么?”
谈话间,便有小二端了饭菜进来。一碟葱烧豆腐,一碟水煮花生,一碟凉拌黄瓜,与盆清粥。
我殷勤的为狐狸盛粥,又巴巴的递到跟前。
狐狸却不接,执着的与我较真:“我哪里不关心你了,我心里想的都是你呢!”
要说磨嘴皮子,我却不是狐狸对手,哪里敢逆了他意,道:“我说错了好么?原谅我一次吧,你先喝粥,喝了,我与你说我的计划。”
狐狸却依是不饶人,执着的逼问我:“不喝!你却说说,我对你这般的好,你还拿话伤我,你伤了我,也不哄我呀!”
我皱眉:“刚才已经道歉了呀!”
狐狸撇了嘴,一双桃花眼莹莹的将我望着:“道歉能和哄一样吗?”
我又叹了一叹,却不得不妥协:“好长风,你最好了,人美心更美。你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个小女子计较。你对我好呀,我会报答你呀!”
狐狸适才换了笑脸,冲我抛个媚眼:“这还差不多。”
我又将粥递到他跟前,他将粥停留在我手上,接了良久。我有些不悦,却是不忍拂了他的面子。只咬牙忍耐。狐狸将双修长的指头在我手上摩挲了个通透,才将粥接了去。
又笑嘻嘻的将碗端到鼻尖,夸张的吸了一吸,调笑道:“小鱼落端过的粥就是不一样呢。”
我暗暗咬牙,控制住自己不去将他的头按进碗里。
狐狸似是很满意我的温顺,抬碗喝了一口,又冲我抛个媚眼:“唔,很香甜呢,要是小鱼亲自来喂,我就算喝一辈子粥,也极快活呀!”
我勉强的笑笑:“你快吃呀,吃饱了,要陪我去寻冬雪的。”
狐狸皱了皱眉:“不是都处理好了么?让那毒妇去给冬雪磕头。”
我叹了一叹:“可是子期的娃娃保不住了。玄释与我说过的,父母与子女,皆是前世冤亲债主。或报恩,或讨债。我想寻了冬雪,让她去托到清儿腹中啊!这样,一能化解恩怨,二来,子期也不会太过伤情。”
狐狸脸色一变,道:“不去!我才没那善心去子期的娃娃!我管你和玄释还不够呀?还要再帮你勾搭个将军做二房吗?”
我恼了:“你刚还说对我好呢,你还说听我话呢,你就是这般对我好吗?”
狐狸不让半分,也冷了脸,正声道:“要不是为你,谁愿搭理那毒妇?今个我不光搭理她,还怕她伤你捉了她的手腕,点了她的穴。想想都让人嫌恶。回去怕要洗下层皮才能舒坦!”
我让了让步,又低声求他:“不要你见清儿啊,只是去见冬雪。”
狐狸却依旧坚决:“跟毒妇有关的,我统统不管。”
我咬咬牙,厉声骂他:“都说吃了人的嘴软,你都喝了我的粥,嘴还这么硬,好不讲道理!”
狐狸似是气极,反倒笑了一笑,道:“跟女人,确实讲不清道理。”
我冷哼一声:“我家玄释却是极讲道理的,不管跟男跟女。”
狐狸面色变得更难看了,低声说:“那你去找他呀,你去求他,看他帮不帮你,帮你给自己扣绿帽子!”
我怒极,这狐狸说的话,真真有些过分。站了身欲走,又觉不够表达我的愤怒,便将桌上的筷子拿起狠狠摔了一摔。这才离去。狐狸在后面厉声喊着:“以后有事莫来找我!我再也不管你了,谁管你与和尚,谁管你与将军,我却是那当月老的吗?”
我不理,脚步更快了些。
狐狸还在喊着:“你走,你走了看鬼不吃你!别指望我去救你呀!你朝三暮四,还为那些个男人凶我。我恨上你了,鱼落!”
唔,恨吧,恨吧!
我飞步走在街上,眼泪哗哗往下掉。
虽他不羁,虽他调皮。可总是真心帮助于我,我心里看他,与看媚儿无二。实实在在当了朋友。可他如今却说出那般恶毒的话伤我。
这狐狸的脸哟,变得比人还快。
心隐隐作痛。却原来,伤人的不单单是爱情。
隐身到了将军府外,等待良久,才见清儿被两个小丫鬟搀扶出门。我暗暗松一口气,悄悄跟在身后。
清儿似乎心事重重,又或者心存畏缩,走的有些迟缓,两个丫鬟跟在身后皆小心翼翼,我有些心急,却也不便现身催促,只好提了十二分的耐心跟在身后。
走到街上,两个丫鬟叫了马车,又搀清儿进了车内,行程这才快了许多。
我有些不满,怨清儿多此一举,将军府便有马车,她何必浪费那么多功夫来街上寻。可再如何不满,也发作不得,只悄悄的跟在车后,进了郊外的一片坟地。
马车在坟地外停了,清儿只身钻出,又在外徘徊了数遍,才颤巍巍的迈着步子闯了进去。我亦紧随其后。
虽是春末,可坟地里却一片冷寂,只些大大小小的坟包散乱的挤在一起,连个杂草都没长一颗。这反常,让我有些怯意。
许是因心中胆怯,愈走近,愈发觉得有些诡异,似乎天色渐暗,温度骤降,完全不像春末午后的光景。
清儿走的亦是磕磕绊绊,好半天,才停到了个矮小的坟包前。
抬眼瞅了,墓碑上刻的,却是冬梅无疑。
我长舒口气。又见清儿扶着腰跪了,眼泪巴巴的哭诉:“人死不能复生,你莫再害我与我腹中孩儿了。我对不住你,会多烧些纸钱给你。”一边说着,一边俯身拜了几拜。我心里甚不满意。怨她不够诚心,没将磕头叩拜做的彻底。
而我只是不满,冬梅却许是愤怒。我隐约看到墓碑里升腾起丝丝缕缕的黑气,黑气弥漫的极快,只一瞬,便笼罩了整个坟地。继而又有阴冷的风来助阵,风声里似还夹带女子凄厉的哭嚎。
我抖了一抖,汗毛竖立,惊恐的四下张望一番,全是黑暗!错眼间,墓碑后竟升腾起个鬼影!鬼影一身艳红长裙,七窍流血,看不清面目。我惊得后退几步,又听一声尖叫,却是清儿晕了过去。
我牙关紧咬,恨不能也学清儿晕上一晕,闭了无数次眼,却总因恐惧而更加清醒。
鬼影飘然逼近,声音尖利刺耳:“你与那个贱人是一伙的?”
我哆嗦着退了一退,颤音答:“不是的,我劝她来给你赔罪。”
鬼影又逼近一些,拿双满是血污的眼死死盯着我,厉声喊:“若我找人将你强暴再毒死,然后与你赔罪,你愿不愿意!”
我闭眼不去瞧她的狰狞恐怖,逼自己鼓足一腔勇气,缓声道:“自是不愿的。可冤冤相报何时能了,你就算害死她偿了命,出了气,也是改变不了什么,补救不了什么。”
鬼影冷笑,笑声如夜枭一般恐怖:“依你这话,我就该白死了吗?”
我忍着恐惧,将声音放的更轻缓些:“我听玄释说了,父母与子女,前生不是有恩,就是有怨。如今她胎儿已被你害死,你可托到她腹中,既能享些荣华富贵,也能调皮淘气的折腾她一番,报了这一世仇怨。这样可好?”
话说完,却不见她答复。我小心翼翼的等待,心里暗暗庆幸,想她应该是听进了我的话吧。
少顷,却又听她凄厉的笑声。
笑声尖利,直冲云霄,比嚎哭更让人惊惧万分。我紧紧捂耳大喊“别笑了呀,别笑了!”
笑声却不断,四处飘荡回旋,将耳膜刺的生疼。我终是抑制不住恐惧,俯身痛哭。
却又听鬼影尖锐的哭嚎:“让我给仇人做子女?哈哈,哈哈,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今天你就与她一同死了给我陪葬吧!”话说着,便抬了尖长利指冲我扑来,我腿脚虚软,竟是连起身躲一躲的力气都没!利指将至,隐夹着破风之声,我正欲闭眼受死,却觉猛的被人凌空提起,一扭头,正对上长风一双魅人的桃花眼。
唔,此番死里逃生甚是惊人心魄,我将身子往长风怀里一软,神思模糊而又混乱:“瞧,你们都穿了婚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拜天地。”说完,终于放心的晕了过去。
这番,我又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身穿红艳艳的嫁装,上了八抬大轿,与玄释共执红绸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接着被送入洞房。
洞房里,我坐在床前,垂眼看到玄释修长白净的手落在喜帕上。一颗心,有如鹿撞。
良久,拿手才将喜帕掀落。抬眼,玄释星眸含笑。
哦,我觉得自己幸福的快要晕眩了。玄释盯我看了许久,眸含秋水,荡漾着诉不尽的柔情,竟俯身温柔的吻了过来。唔,丁香相缠,幸福的仿佛天地都在旋转。继而双双拥着放了罗帐,互解衣衫,一夜巫山**不提。
次日醒来,睁眼便见玄释星眸灼灼,薄唇带笑,拥着我又要将吻落下,我闭眼承情,却不想闻到阵甜滋滋的香气,不似玄释往日的清淡。睁眼,眼前却是长风!
我尖叫一声躲开。又慌张掀被瞧了一瞧,还好,衣衫整齐。
长风眨巴着桃花眼,一脸戏谑的笑意:“瞧瞧,还是离不开我吧!”
我有些羞恼,又朝床侧躲了一躲,厉声问:“你亲我了?”
长风挑挑眉,露出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谁亲你了?我不过凑近看看,看你醒了没。”
我心稍安,却还是窘然,面上潮红不落,低声道:“可是我梦到了。”
长风又凑近了些,甜滋滋的香气丝丝缕缕袭至面颊:“梦到我亲你了?这说明小鱼心里偷偷喜欢我呢!”
我脸色更红了几分,拿手将他推远些:“我才没梦到你呢,我梦到的是玄释呀!你小孩子家家不要总调戏大人!”
长风哼了一声,将身子坐的端正,又撇撇嘴:“你还想他,你快被厉鬼吃了的时候,怎么不见他去救你?”
我闻言猛然从荡漾中惊醒,急急问道:“后来怎么样了呀?”
娃娃的脸儿多变,长风听言立刻洋洋得意,冲我抛个媚眼,声音蛊惑:“如你所愿呀,让冬梅托到清儿腹中。你要怎么谢我呀?”
我又惊又喜,又追问:“真的呀,你怎么劝说的?好有本事!”
那多变的娃娃哟,又生生将得意演绎成了嘚瑟,招出折扇轻飘飘的摇了几摇:“哼,可不是,我的本事多着呢!你先说说怎么谢我吧!”
我熟知长风任性的娃娃脾气,顺着他的调调软言哄了:“你说怎么谢就怎么谢呀,告诉我怎么劝说她们呀!”
长风折扇一拍,已然合拢,拿双桃花眼灼灼的望我,道:“当真?我要你如何谢,你都会依?”
我思量一番,想他不至于让我去做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便坚决道:“当真的,你快说呀!”
长风终于满意,笑的如花朵一样灿烂,凑近到跟前,轻声说:“我威胁她呀,若敢不从,就让她魂飞魄散!”
唔,如此这般,真真让人意外。
可不论如何,子期的娃娃保住了,冬梅也得以托生成人。只愿她与清儿日后能感念骨血亲情,将前世孽债慢慢勾销了吧。
现如今,便只剩了为玄释寻找佛舍利。心又有些痛。犹记得他在梦中的深情,也记得离别时他所说:你若走了,别再回来认我。
哦,振作啊振作,坚强啊坚强!
只因爱你,便可将卑微与心伤化作力量。
起了身,拉着长风的手,真切望他:“我要去寻佛舍利呀,你还帮不帮我?”
长风皱眉,皱的我有些忐忑,正要寻些软言去哄他,又听他说:“帮呀!反正你要报答我的!”
我大喜,讨好又认真的说:“会呀会呀,一定会报答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