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水果商无弹窗 第二十七章 时代
包拯、王安石、司马光都是他们的名，不是他们的字。即便普通人这样直呼其名都很无礼，何况是朝廷的重臣。刘学究闻言沉下脸，很郑重地告诫：“切不可如此直呼重臣姓名。”陈晓宇闻言脸上一窘，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叫错了，惭愧道：“好。我记住了。”
他的态度让刘学究面色稍缓，这时他才回答陈晓宇的问题：“包中丞据闻已为三司使，又说已拜枢密使副使。后，官家又迁中丞为礼部侍郎，中丞不受……”
刘学究又开始说北方官话，陈晓宇听不懂也用心去听，实在不明白那只能像高考做英语理解那样，根据上下文去猜。什么什么官职他听不懂，官家官家他也不太清楚是谁，但包拯确实存在，这消息让他心神摇曳了片刻，包拯、不对！包中丞可是历史名人啊，说不定以后还能亲眼看见。
“王安石……”刘学究说完包拯说王安石，他念起这个不太熟悉的名字沉吟片刻，最后摇头：“不知这王安石何许人也。”
“就是江西人。”在陈晓宇这个一点也不了解宋朝的现代人心中，包拯包青天是最有印象的，其次是王安石变法的王安石，再就是写岳阳楼记的欧阳修，之后便是砸缸的司马光，最后是写大江东去的苏东坡。至于欧阳修，唐宋八大家之一，他不是唐朝的吗？
“江西人？”刘学究又想了想，还是摇头，他委实想不起这个人。
“话係是吉安人。”陈晓宇知道的也就是这些，说的还不对。
“不知。”刘学究摇头。他的回答让陈晓宇有些明悟，看来这还是北宋早期，王安石还没有变法。“那司马、司马……”
“司马公实如今乃是起居修注，据闻他曾当面向官家进言请官家早立皇子，官家不悦。”刘学究说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忍不住哀叹：“官家乃仁厚之君，然天不佑也，至今无有子嗣……”
说那些名人陈晓宇还能理解一二，说官家他就全然不解了，根据上下文理解，这应该是皇帝。总的来说他对自己所处的时代还算满意，不是南宋，是北宋。王安石还没开始变法，说明天下还很太平。他之前还有点担心金兵会打过来，现在看来金兵并不存在，北方只有辽兵。
宋朝很有名的岁币他知道，好像是给了岁币宋朝和辽国就很长时间没有战争——换以前他可能会鄙视这种行为，但身处这个时代，作为草民的他又免不了庆幸这一点。平平安安不好吗？真要打仗，然后官府像朱升九说的二十年前那般征税，百姓哪受得了？且那还是和西夏人打，西夏不是个小国吗？
如果要问穿越古代最缺什么，陈晓宇肯定会说最缺安全感。现代社会只要你不懒，送外卖发传单扫大街都能衣食无忧。只要不犯法，人身也很安全。古代不是，找个夏稍都能碰到一伙杀人强盗，领个赏钱能叫你去做马仔，人身没有半点安全。说句不好听的，死了都没人收尸。
想到这的陈晓宇背上泛起了鸡皮疙瘩，痛惜官家无子的刘学究正絮絮叨叨，落雪去厨房帮落霜做饭了，落水也不在，只有落露粘着唱疯歌的朱刘氏，脑袋磨着母亲的腰。中午时分阳光炽热，陈晓宇很想走到阳光下获得些温暖，然而他又不能这样做，他必须坐在厅里听刘学究说话。
从官家无子当过继宗室为皇子说到今年江南东、西路洪灾，又从江南东、西路洪灾说到辽人虎视眈眈、不可懈怠，最后说着说着又提起我朝之积弊、明后年的科考。因为离得近，陈晓宇能看到他四方帽下有些花白的鬓角。看的出来，这个姐夫心里还是很想科考当官的。
刘学究正说，厅外又传来一阵狗吠，趁着这阵狗吠，陈晓宇站起身来快步出厅，热辣辣的阳光晒在身上的温暖让他忍不住微微颤抖。他希望自己可以永远生活在阳光之下，不要滔滔洪水，不要雨天遇盗，也不要正堂授官，他只想安全的、自由的活着。
来人是朱升九，他小儿子在南康县学读书，县学学究来了，他自然要亲自过来拜会，顺带送上些鸡鸭鱼肉。刘学究也不客气，束脩本就是先生应该收的。他终于不谈国家大事了，转而大致介绍朱升九小儿子朱承恩的学业情况。
这边正谈，落水开始上菜了，朱升九连忙告辞，刘学究拦下他要他在这吃饭。陈晓宇也出言留朱升九吃饭，两人的挽留让他欣悦坐下。只是刘学究是亲戚，朱升九不是亲戚而是客人。有客人在，主家女人和孩子都不能上桌吃，是以一顿饭就三个男人在桌上吃。包括朱刘氏、四姐妹，那些挖土的客作儿，他们全在厨房。
朱升九和陈晓宇都是农民，刘学究是读书人，一顿饭吃下来全是刘学究在说，两个人学生上课般认认真真的点头附和。酒醇菜香，喝了点酒的刘学究话愈发地多，开始发一些县学的牢骚——整整六十二年过去，南康县至今还没有出第二个进士。
朝廷的事陈晓宇听不太懂，南康县的事情他倒有兴趣听。说是六十二年前的咸平时期，南康县第一位进士刘元亨诞生，此后几十年本县再也没有出过进士，而这个刘元亨正是刘学究的太爷爷。南康县学虽已创办，奈何官绅并不重视，学田少，豪绅富户也不捐献，以至于教授食不饱衣不暖。官学没钱，寺院倒富得流油，学佛为僧的人众多，读圣贤书的人很少……
刘学究喝醉了，喝醉才会说这种话。厨房里朱落雪耳朵一直竖着，听到丈夫的话语连忙跑过来抱怨：“食醉啦？喊你唔要多食酒就要多食酒……”
当着客人的面被妻子抱怨，刘学究也不恼，只呵呵的笑。朱落雪见状拉了他一把，见拉不动转头吩咐陈晓宇，“把你姊丈扶到房里面去。”
朱落雪眼波狡黠，想到自己不明不白的身份，陈晓宇并不太想与她独处，可刘学究真喝醉了，他稍稍迟疑才起身把人横抱起来，大步走向西外厢房。看到他这样的‘扶’，朱落雪手掩住了嘴，她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竟如此孔武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