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无弹窗 第九百七十一章 到任(中)
胡应嘉很清楚一点,不管自己是不是被坑得赴任宁波知府,但既然来了,那自己的功业必定会和通商事紧紧联系在一起。想到这,胡应嘉心意逾坚,但同时也暗骂远在京城的钱渊太不地道,我怎么也算半个自己人,连我都坑半塞半送的将宁波知府这个位置丢过来,想跑都跑不掉。
而今天,就是一次试探。
如果孙铤出手维护高家,那意味着胡应嘉在镇海很难有所作为除非让钱渊出面调解,但一旦钱渊出面,自己和随园之间的关系就算不大白于天下,也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现在就要看孙铤能不能秉公而断。
心里思绪万千,脸上一丝不露,胡应嘉就站在码头处等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虽不敢凑过来,但远远的围成一个圈子。
“是高家?”
“哪个高家?”
“嗨,还能有哪个高家,前几日的邸报没看?”
“噢噢,杭州府钱塘县的那个高家!”
“一报还一报啊,当年慈溪袁家船都被烧了,如今高家也被查了!”
“这就不是一回事,胡知府是元辅门生”
“噢噢,懂懂懂,就是来找麻烦的!”
“这下好了,找到钱塘高家头上”
“也该,高家那几个这些日子嚣张的很呢!”
“来了,来了,孙知县来了,边上那是”
“那是府衙推广海刚峰。”
“噢噢,听说过,海笔架嘛。”
走在前头的海瑞还是那一派作风,身后的孙铤面色阴沉,右手紧紧握着挂在腰间的长剑。
自从知晓胡应嘉接替逝世的唐顺之赴任宁波知府后,孙铤就一直心里不爽,不是因为大家是同年进士,自己是知县,对方是知府而是因为胡应嘉是徐阶心腹门生,为此孙铤还去信京中,埋怨钱渊、徐渭没能拦住。
一个多月来,孙铤或公或私找了胡应嘉不少麻烦,但让他意外的是,胡应嘉忍气吞声,而且将府衙、通商事打理的井井有条。
虽然孙铤非常怀疑胡应嘉还记仇自己当年一拳砸断鼻梁骨的仇,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胡应嘉赴任以来的所作所为,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
事实上,满朝官员中,除了随园,最适合这个位置的官员就是胡应嘉。
就在孙铤不太想和府衙发生冲突的时候,却出了这种事孙铤顺着人群分开的道路径直走到码头处,眼角余光瞄见还跪在地上的高家下人,不禁恨得牙关痒痒。
宁波知府出缺,最终被徐阶得手,高拱在京中愈发跋扈,随园隐秘出手,依旧犀利但在隆庆帝看来,随园放弃了继续把控东南通商事的企图,这是需要给出补偿的。
最早是借孙升致仕,提孙鑨入詹事府,并给钱渊升了官,之后因李默病逝,有科道言官弹劾林庭机,后者请求致仕,但隆庆帝明旨使林庭机转任南京刑部尚书。
这个礼部左侍郎由谁接任,是这一个多月来京中关注的重点话题。
最终谁都没想到,不是礼部右侍郎李春芳,也不是国子监祭酒殷士儋,而是南京太常寺卿兼管国子监事的高仪。
李春芳接任礼部左侍郎高拱肯定是不干的殷士儋接任高拱也肯定是不干的而高拱最信任的张居正还是国子监司业,不可能绕过国子监祭酒殷士儋。
于是,高仪成为了这个幸运儿。
高仪,嘉靖二十年进士,杭州府钱塘县人,仕途不畅,嘉靖三十八年其幼女嫁于徐渭,以此幸进,先由南京国子监司业升任祭酒,之后兼南京太常寺卿,两年内就一跃而为礼部左侍郎兼掌詹事府。
高仪攀附随园而幸进,而钱塘高家在镇海这边自然是觉得应该有些特权的,特别是高仪升任礼部侍郎之后
孙铤和胡应嘉没什么话说,海瑞亲自挑了几个信得过的管事上船查验,一刻钟后拿着算盘下来,拨了几下才说:“应缴纳税银一千八百两白银左右,但通关文书的附录上只缴纳税银六百两,漏缴纳税银千余两。”
孙铤面无表情的回身,一脚将面色灰败的小吏踢倒,“说,收了高家多少银子!”
小吏抖似筛糠,一边磕头一边说:“小人没有收银子,没有收银子!”
胡应嘉哈的笑了声,这话谁信啊。
“可能真的没收银子。”孙铤走开几步,对胡应嘉和海瑞低声说:“通商事设有条例,若误事,罚银、杖责、驱逐,若收取贿赂而误事,当斩首示众,所以”
“文和知镇海事数年,虽未历战事,但也非柔弱之辈。”胡应嘉冷笑两声,让人将高家下人提来。
这厮太不经事,之前嚣张,现在看那吏员软成一滩泥,也怕了起来,供道:“写了欠条,写了欠条,一百二十两银子!”
孙铤紧紧抿着嘴看向旁处,还真成精了,不肯事先收银子,等船只通关出海之后才拿着欠条去收银子!
胡应嘉不再问话,剩下的事都交给了推官海瑞。
一刻钟后,事情已经清楚了,到目前为止,县衙户房吏员赵立收高家贿赂白银一百一十两白银,并欠条一百二十两白银,玉器数件,吃请数次,其间还涉及码头两名管事。
孙铤越想越气,越想越火,狠狠一脚揣在那高家下人的胸膛上,“一船货物出海,获利颇丰,何苦来由!”
胡应嘉冷笑道:“获利颇丰,那是高家的,他自己能有入账几何?”
孙铤也反应过来了,这事儿和高家还真未必有关系,八成是高家下人贪财一次能省下千余两白银,这是能进他自己腰包的。
而吏员赵立知道高仪是徐渭的岳父,高仪又高升礼部左侍郎,成为随园明面上的官位最高者之一,自然愿意“帮一把”,既帮了对方也帮了自己关键是一旦事情被戳穿,高仪、徐渭都是随园中坚,孙铤未必会将自己怎么样。
这次真是丢脸而且还是在胡应嘉面前丢脸,孙铤迟疑要不要拔出剑给这厮一个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