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宫廷是我的无弹窗 751、多好的试探
751瞧十七爷这回犯浑,却犯得这般中规中矩的,也没惹什么大乱子,甚至连皇上自己个儿都觉着应该明下一道旨意,将十七爷这些个中规中矩的小细节都昭告天下才合适故此皇上是不同意八王爷和十一王爷两位兄长的建议的。
可一边儿是兄长,一边儿是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既要顾着弟弟,却也要顾全两位兄长的颜面不是?故此皇上选了个折中的法儿,却也是个最轻的折中的分量。
皇上下旨,将两位王爷建议的罚十七爷十年的郡王俸禄,折半,再减一年,最终定为只罚四年的郡王俸禄去。
而至于对于十七爷府上收入更要紧的当铺,皇上却没叫撤出,对于原因,皇上是这么说的:“经此次训诫之后,永璘宜倍知感愧,加意检束,事事小心。”这意思就是说,朕不撤了他的当铺,还给他留着,就是羞臊他的,叫他自己以后都不好意思再犯错儿了。
廿廿看完就乐了:皇上在十七爷的事儿上,跟先帝爷果然是父子相承,那就是一向都是“说大话”,高高抬手,却从来都只是轻轻落下。
要真是想惩治,干嘛还用羞臊他呀,直接叫他吃不上饭就是了嘛。
“主子可放下心了吧。”月桂瞧见主子终于笑了,这才上前凑个趣儿。
廿廿眸光放远,“我啊,一点儿都意外皇上会这么处置实则我更好奇的是,十七爷自己个儿又是怎么想的。”
“他要是真想犯浑,便断不会还留意走角门、在大门外台阶下吃饭这些细节之处去可他既然连小事儿都这么留神仔细,他怎么反倒还犯了偷进行宫的大错儿去?”
月桂伺候廿廿这些年,对十七爷的性子也颇有了些心得,断跟外头人对十七爷的观感是不一样的。
月桂想了想,便轻声道,“奴才也总觉着,这事儿不是表面看起来这样。这当中必定有十七爷的深意去。”
“只是十七爷究竟是怎么想的,奴才便也猜不着了。可是奴才觉着,就凭主子这些年来对十七爷的了解,主子必定是能明白的。”
廿廿也约略愣了愣,随即笑道,“……我啊,这一晃也都多少年没与他说过几句话了。总归便是见面,也都是逢年过节王爷们进来请安行礼的时候儿,这么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上两句客套的话罢了。”
廿廿怔忡了一会子,才有续道,“总归这事儿里头有一宗不合情理:他便是爱玩儿爱闹的性子,当年荒唐倒也罢了,如今都是四十过半的人了,他何至于还这么举止草率,不分轻重的去?”
“再说皇上登基这十几年来,他倘若想偷进行宫里头玩儿去,那早就该去了,何至于要等了这十年去,非等到四十多岁了,才忽然老夫聊发少年狂啊?”
廿廿自己说完,又将“老夫”两个字儿咂摸了一下儿,随即也忍不住笑了。
当真,便只是想象着将“老夫”这个词儿冠到十七爷头上,都觉着有些不对劲儿呢。
月桂瞧主子又笑了,这便又放下些心来,这便道,“主子何不请庆郡王福晋进宫来说说话儿?以十七爷与十七福晋的伉俪情深,想必十七福晋必定是明白十七爷的。”
月桂说的十七福晋自然是后来由侧福晋册封为福晋的武佳氏。当年凭武佳氏的身份,若无十七爷的伉俪情深,怕是武佳氏也难被扶正。
廿廿自然最知道这里头的情由,不过她还是笑着摇了摇头,“皇上的旨意下了,虽说不过只是伤了十七爷一点子皮毛,不过想必她也在家难免跟着着急上火的。这会子再叫她进宫来,专问十七爷的想法儿,怕是叫她反倒更钻进牛角尖儿去了。”
廿廿静静抬眸,望向窗外,“我自己想。便是多年没长谈了,但是他的心性这些年也都没改,依旧还存着赤子之心,我便多少都能猜着些。”
皇上关于十七爷的旨意传来,绵宁得了信儿,便也坐着没动,从面儿上瞧不出什么来。
倒是绵懿几个过来,面上颇有些讪讪的。这自然是因为他们的阿玛八王爷和十一王爷在这事儿上,倒被皇上给装进去了。他们两个给十七爷定的惩罚有些太重了,结果叫皇上给折半还拐了一个大弯儿的,结果叫全天下都只看见皇上对十七爷的手足情深,倒显得他们这两位当兄长的有些相煎何太急了似的。
绵宁静静挑眸看了一眼,“你们这又是何必?八伯父和十一伯父是我汗阿玛和十七叔的兄长,兄长便是说些什么,即便说重了,又有何妨?”
绵縂叹了口气,在旁边儿椅子上坐下来,两条腿便一耷拉,“话虽如此,可是他们老几位却又哪里是普通人家儿的兄弟手足去了?毕竟皇上是主子,便是我阿玛是当兄长的,那也只能是奴才。这当奴才的,哪儿能违了主子的意去?这事儿一了结,便满天下人都瞧出来,我阿玛和八伯父看不懂皇上的心意了……”
便是这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兄弟,如今也几乎个个儿都被绵宁收服了的,可是当着他们的面儿,绵宁却也依旧面上淡淡的,并不肯流露出自己的真实心意去。
绵偲在旁站着,瞧了瞧情势,便也跟着叹了口气,“……皇上对十七叔和盛住大人的旨意,是前后脚下来的,这便对比得明显了些。盛住大人是孝淑皇后的兄长,十七叔是皇上的兄弟,皇上却一个连死后都不肯饶恕,祸及了子孙而另外一个,不过轻描淡写一番,甚至皇上还要亲自下旨替解释。”
在绵宁面前一向并不大肯多话的绵偲,今儿却说了这么些,倒叫绵宁倏然抬眸,深深看了绵偲两眼去。
绵偲也有些尴尬,摊摊手道,“……我好歹也是打小儿就过继给十二叔的,好歹十二叔也是皇玛法嫡子,便是当年健在的时候儿不好封,那死后这些年了,慢慢儿的追封个王爵也是应当的吧?便连十七叔都是郡王了,可是十二叔那边儿却再无动静了。”
绵偲的处境“委屈”,这自是所有绵字辈阿哥们都心知肚明的。绵偲今儿拿出这理由来,便也叫人明白他是心下着急了。人一着急就容易生怨,便不管当年多少情分,都可能被现实中的怨气给冲散了去。
绵宁这才默默又垂下眼帘来,“九哥还年轻,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不必过虑。”
绵宁在一众绵字辈阿哥跟前没露出什么来,可是待得散学回家,这心中终究还是压了一团火去。
他竭力克制着心绪,朝廿廿宫里走,去给廿廿请安。只是不巧,廿廿这会子并不在宫中。
他退出来,正犹豫着是继续在宫门外等候,还是暂且先回去,迎面正好儿遇见一个老太监。
那老太监便远远地紧奔了几步,上前来给绵宁请安。绵宁定睛一看,原来是鄂罗哩。
因这鄂罗哩是老太监了,又是皇上跟前的奏事太监,如今专担着在皇上和皇后中间儿传话的差事,故此就连绵宁这样的皇子,也总得敬重他三分去。
绵宁便点头,算作是回礼,“老谙达你身子骨儿也安。这么急,却又是做什么去?如今汗阿玛并不在京中,老谙达断不至于还有要紧的差事了不是?”
鄂罗哩便笑咪咪道,“这会子皇上主子虽说不在京中,然则皇上从热河传回京来的旨意,但凡有要皇后主子知晓的,又或者是皇上单独要带给皇后主子的话儿,也总归还得是老奴来走一趟,才放心不是?”
绵宁便不由得缓缓挑了眉,“……哦?这么说,汗阿玛是又有要紧的话儿,要带给皇后额娘了?”
绵宁说着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那老谙达来的便不巧了,我也是放进内便出来了,皇后额娘此时并不在宫中,老谙达便也要扑个空了。”
鄂罗哩便苦了脸,“哎哟。”
他的身份终究跟人家皇子不一样啊,皇子来请安,若是没遇见皇后主子,那便先退回了也就是了可是他一个当奴才的,这话儿没能及时带到,这便总有些不安。
绵宁抚了抚袖口,便含笑道,“我自小与皇后额娘便母子情深,我总归是每日早晚都要来给皇后额娘请安的,便是皇后额娘暂且不在宫内,我也要在外头等着,直到等皇后额娘回来。”
“那老谙达若还有旁的差事,分不开身的话,不妨将这事儿先告诉我,等我回头给皇后额娘请安的时候儿,再转奏皇后额娘就是。”
绵宁心下也有数儿,汗阿玛这会子可以叫太监来传的话儿,必定不是什么夫妻之间的隐秘的话儿,不然汗阿玛就亲笔写家信了,不会这般走“明路”。
至于能这么交给太监来转达的,便多数是有关家里的事儿。比如说儿孙了,家祭了,或者是内务府的事务之类的。他身为皇子,要求给汗阿玛带这么样的话,也并无不妥。
鄂罗哩这便笑了,朝绵宁又深施一礼,“既如此的话,那老奴便谢过二阿哥了。”
绵宁淡淡点头,“老谙达请说吧。”
鄂罗哩便站直了,尽可量地学着皇上庄重的口吻道,“……老三的意思颇为中肯,朕也觉可用。这回,他可算帮了他十七叔一个大忙了。”
不过这一两句话的事儿,果然只是说孩子的事儿,却叫绵宁站在原地,倏然地眯紧了眼去。
从小就爱玩儿爱闹的绵恺,一向说的话、办的事也都存三分笑谑去,再者毕竟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儿,故此便是书面的请安折子等,汗阿玛也一向并不对绵恺的话太认真了去。
可是,如今在汗阿玛的眼里,绵恺的进言竟然也已经忽然变成了中肯可用的去?
这究竟是,何时变成这样的?
绵宁心下翻腾如沸,可是面上却还是平静的,只管温煦含笑应承鄂罗哩去,“哎哟,我怎么忘了,今儿奕纬身子不得劲儿,家里催着叫我回去呢……”
鄂罗哩自然懂事,赶紧道,“不敢麻烦二阿哥,您既有事儿,那便还是老奴自己等着皇后主子回来,再当面禀告就是。”
绵宁轻轻敲了敲脑壳,“您瞧我这记性,今儿差点误了事儿。不过也多亏遇见了老谙达,说了这几句话,叫我给想起来了……我这便先回去了,老谙达辛苦。”
鄂罗哩跪倒恭送,绵宁便迅即转身,大步流星朝阿哥所去。心下,已然五味杂陈。
原来绵恺是寻了个好机会,趁着十七叔这回的荒唐事儿,竟上折子替十七叔美言……这自然切中了汗阿玛的真实心意去。
倒是八伯父、十一伯父年长若此,却竟然还把错了汗阿玛的脉,反倒叫绵恺在两相对比之下,得了汗阿玛格外的赏识去!
走到空旷无人处,绵宁站定,懊恼地仰天而立。
正巧儿苏楞额进来要求见绵宁,远远地正好遇见,这便急忙一路小跑着上前请安。
绵宁这才收回了头颈,有些疲惫地侧望苏楞额,“……呈给汗阿玛看的,关于万年吉地工程请旨治罪一折,已经拟好了?”
苏楞额赶忙道,“奴才进内,正是为了此事。奴才等已经将奏折拟好,还请二阿哥过目。”
万年吉地工程,虽说盛住早已经死了,皇上又亲下旨意斩了双福等人,然则毕竟工地上还有诸多各司其职之人,这便也该分别追责、治罪。
这事儿是绵宁亲自去办的,苏楞额又是跟随一起查看的内务府职官,故此这奏折便要由他们来拟。
两人都没多说公事,一起朝阿哥所走着,苏楞额忍不住道:“……原本,这回十七爷的事儿,乃是多好的一次试探!从性子上来说,十七爷简直就是三阿哥的一面镜子,从三阿哥如今十三四岁的年岁,就能看到他将来的模样去。”
“照着三阿哥自己的天性的话,来日他必定又是一个十七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