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春满无弹窗 第四四八章 塞外
小半个时辰后,女子将自己如何被人替换告诉雪子耽,虽然有些始末细节,她自己也还有些清楚。“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信不信由你,反正我真的是顾琳琅。”
女子抱膝坐在草席上,雪子耽目光斜斜看了她片刻,此女虽然擅于演戏伪装,然而此刻她眼底流露出的委屈却不像是假的。
“那你可知,是什么人将你的船掀翻,又将你拖入水底?”
雪子耽话音刚落,那女子便一个白眼翻过来:“你这是什么废话问题?我要是知道害我的人是谁,不早就去敲丞相府大门,找我爹为我主持公道了?还能这么无凭无据的流落街头?”
不久前顾琳琅受中宫皇后之邀,入宫前往撷芳阁赴宴。
后来不知是谁提了一嘴此时碧华池中的荷花开的正好,皇后便带着她们一众龙阳贵女,与宫里的几位娘娘和皇子世子前去泛舟赏荷。
顾琳琅身份尊贵,又有东景第一才女这样响亮的名号,赏荷时便单独分了一条船。
除了她之外,船上就只有一位为她撑船的侍女官。
一开始小船轻缓穿行池中,无风无浪十分平稳,可就在一处拐弯时,她突然感觉船下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顶撞船板,下一瞬她便被连人带船一同被掀翻掉落池中。
突然落入水中顾琳琅又惊又怕,好在她是徒有虚名空有其表,根本不是人们口中病到不能出门的柔弱美人,也不是什么正了八经的大家闺秀,凫水这种事对她而言简直小菜一碟。
可正当她探出水面时,还不待她喘上一口,脚腕突然被人拉住,整个人又瞬间被拖入池中。
再次掉进水里,她看见死死将她往下拖拽的是个身着太监宫服的男子。
可惜那人用黑布紧紧蒙着半张脸,她只能看见那人一双阴翳锐利的鹰眼。
她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美人,可想要从一个身强体壮的男子手中挣脱却不可能,何况还是在水下,任何动作都会变得分外吃力。
她连呼救都不能,一张嘴就被涌入的池水呛回。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突然听到水上隐约传来“顾小姐救上来啦!”的呼声。
她被救了?
开什么玩笑啊!
她在这啊!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纠缠她的男子明显是要置他于死地。
死就死吧,装病装死她最在行了。
顾琳琅放弃挣扎,果然那人见她突然松软下去往池底沉去,同样要接近憋气极限的男子奋力一蹬朝水面游去。
每当想起那日水底所经历的事,顾琳琅至今犹觉透不过气。
见雪子耽似乎还是不太相信,她又道:“你不相信我也不怪你,毕竟那天我能活下来,我自己都没想到,可能真的是福大命大吧。”
那天她假装溺死摆脱啦凶手后,水面上也很快恢复了平静。许是众人带着被救上去的,不知道哪门子的“顾小姐”去救治了。
她憋着最后一口气奋力游上去,探出水面时感觉双眼双耳都渗出了血。
她害怕凶手没走远,就躲在接连成片的荷叶丛中,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四周除了风吹荷动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已要精疲力尽的她才强撑着游到岸边。
“你知道我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游上去吗?”
雪子耽正在思考加害顾琳琅凶手的身份和用意,突然听她扯了一句毫无干系的话,虽然他不感兴趣,还是不咸不淡的应承着。
“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你还不想死吗?”
顾琳琅轻轻笑了笑,歪着脑袋枕着膝盖,看着雪子耽的侧脸:“是啊,我还不想死,我不甘心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死在水里,至少我还想再见到你。月玦,你知不知道,在我绝望窒息时,我心里是多么想要再见你一面啊。”
感受到女子投在他脸上的目光,一股莫名的心虚在心底渐渐滋生,又带着些许愧意。
很复杂,说不清,就像此时他不知该如何看待眼前这个女子。
不过现在雪子耽更搞不清楚这女子又是怎么看他的,刚刚他还十分笃定这女子选择相信他不过是缓兵之计。可现在,若是这女子不是真的以为他是月玦,又何必要对他表明心意,对他说刚才那番话?
应该是为了博取他的信任吧。
思虑片刻,雪子耽觉得只有这么一种可能。
“那按你先前所说,暗害你的人身穿宫服,就算不是太监,至少也是能进得了宫,还知道你会前往碧华池赏荷之人。”雪子耽只当刚才的事没发生,继续询问凶手之事:“你和皇后有仇吗,或者是和当日赴宴的其他人有仇?”
顾琳琅见他显然不想搭理她刚才的话题,无趣的瘪了瘪嘴。
“我和皇后以及那些皇子世子娘娘们根本就没见过几次,这能有什么仇啊?至于其他赴宴的女子,若说以前她们还可能嫉妒我能得你冠名东景第一才女,可时过境迁,现在她们也只会嘲笑我没眼光,怎么可能和我有仇?”
雪子耽微微点头。
“既然不是与你有仇,那此事便十之**是冲着你父亲顾相去的。人人皆知顾丞相视女如命,平生最大软肋便是自己的独女。若是有人将你换掉,安插一个假的顾琳琅在你父亲身边,那你说按顾相对你的珍视,可否对她言听计从百般宠顺?”
顾琳琅闻言一下子坐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有人想利用我左右我爹?”
“或许说操纵更为准确。”
雪子耽道:“顾相在东景朝中的地位极重,他的立场对朝中局势的影响同样极为重要。若是假顾琳琅喜欢上哪位皇子,想让你父亲助他一把又或者是想让顾相在如今明争暗斗的皇帝和摄政王之间站队,我想你父亲多半会考虑。”
“不可能,我爹虽然宠我,但朝政大事上他向来有自己的主张,几乎没人能左右他的决定。再者我从来不会和我爹说朝堂上的事,若是假顾琳琅太可刻意地和我爹说起这些,只怕立刻就会引起我爹的怀疑。”
“那只怕顾相会有性命之忧。”
顾琳琅这下真的紧张起来,听雪子耽道:“既然顾丞相依然不为所动保持旁观的态度,不能为幕后主使带来利处,那便默认是障碍。丞相之位位高权重不可轻废,然做丞相的人却不是不能变的。”
“我”
“所以顾姑娘,我很好奇当初你爬上水岸获救之后,为何不直接找人相助,当场揭发假顾琳琅的身份?”
“我”顾琳琅让自己强行安定下来,说道:“当初我就是想到害我的人可能就是宫里的人,我要是冒然站出来,幕后真凶见我没死,只怕就算当时揭发了假的顾琳琅,日后凶手肯定还会再行害我。我不想打草惊蛇,便想自己出宫后找我爹,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与我一同定夺。”
“然后呢,你出宫后又为何迟迟不去找顾相,却隐藏在这市井之中?”
顾琳琅闻言又白了雪子耽一眼,说道:“你怎么傻得一阵儿一阵儿的?现在一个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就在我爹跟前,我突然跳出去说我才是他的亲女儿,你说他能信吗?只怕我还没见到我爹呢,就被府门口的门卫打出去了!”
顾琳琅说着说着,愤愤的声音突然又低沉下去:“我本来是想着既然假扮我的人是假的,那就一定会露出破绽,我爹不可能发现不了自己亲生女儿被人换了,到那时我再站出来与我爹相认。可可没想到现在好几天过去了,丞相府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你倒还挺谨慎。”
顾琳琅“嘁”了一声,说道:“现在也不知道我爹他怎么样了?”
“不必担心,今晚我去探一探相府,但还要有劳顾姑娘与我说一说府中位置。”
“真的?”
顾琳琅一下提起精神,见雪子耽点头,她挪着屁股往他身上贴去,抱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肩上。
“我就知道你是嘴硬心软,其实你还是对我好的吧?”
“是误会。”雪子耽有些僵硬,有些事他觉得还是该让顾琳琅知道一下:“在西风时,我与暻姳公主已订下婚约,如今我算有妇之夫,请顾姑娘自重。”
“啊?那有什么关系啊?”
“”
塞外落日比之中原尤为壮美,月玦走了几天,终于在今日暮色上涌时再次被他寻到一条小河。
捧了一泓清澈的河水润了润干涩的嘴唇,起身时,月玦突见两把尖矛直冲他来,有人喝道:“别动!”
月玦听话的乖乖站着不动,他打量眼前两个胡服打扮的人,那两人也在警惕的审视他。
片刻后两人相视一眼,手中长矛未收,用当地胡语低声交谈了几句后,其中一个操着有些别扭的汉话问道:“你这汉人是哪国人士?到我胡羌部做什么?”
“胡羌部?”
月玦欣慰的笑了笑:“亏得没走错路,终于到了。两位勇士,在下月玦,是东景龙阳人士,特来寻你们首领有要事相商,还请两位勇士带路。”
“月月玦?”
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听过,但他却想不起来。
见月玦朝前走了一步,那人一下把长矛逼得更近:“别动!我不管你是谁,我们首领不是你想见就见的,快离开吧!”
月玦见二人双目如鹰,盯着他丝毫不退,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我实话实说,其实我是东景派来的奸细,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打探你们的虚实。既然我已确定这里就是胡羌部驻扎所在,那无需二位带路,我也自可寻找。到时等我引东景大军杀进来,你们二位可就是胡羌部的罪人。”
二人一听这话,顿时面色大骇。
“汉人就是狡猾,你果然是奸细!乌木拓,我们把他捉回去交给首领处置!”
被叫作乌木拓的男子重重点头,配合说话的人三下五除二便将月玦制服,一人抓着一条胳膊往大帐所在的位置走去。
暮色里,被束缚的月玦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将他押给首领,他可真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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