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横秋无弹窗 第四百二十七章:终有尽时
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道种虚星只不过是源星被取出时逸散的些许力量凝聚而成,虽也算极为珍贵的宝物,但有源星之美在前,便又算不得什么了。
灵隽摇摇头,既是失望,却又觉得这似乎才符合逻辑别的不说,以她一直以来的脸黑程度,配得上道种源星吗?
不配!
不光如此,她稍稍想了想,神色愈发严峻起来莫说源星,便是虚星,恐怕也得要一番波折才能拿到。
灵隽沉默,飞身而起,来到虚星光芒边缘。
旁人或许难以察觉,但她却不同,越是接近,越能深切地感受到道种虚星的徒有其表,而更出乎意料的是,她竟不曾在虚星之上找到任何前人留下的烙印、考验或陷阱,似乎紫极星中确实只有这孤零零一颗源星,先到先得,后来的就什么好处也没了。
然而这情况比有陷阱更加糟糕。
“这山海界都只是游戏一场,天道都刻意针对我不知多少年了,岂会忽然转了性子,送上宝物?”灵隽警惕万分,“此间必有蹊跷,只是我还未曾发觉罢了!”
她疑神疑鬼地翻来覆去搜寻了一遍又一遍,除了证明自己疑心病太重外,什么痕迹也没找到。
而离开紫极星的路也早已消失,似乎不取走这颗虚星就将被永远困于此间。
灵隽沉思片刻,最终也只能按照规则的安排走下去,炼化了道种虚星。
道种虚星已然存在不知多少年,其主人早已陨落,无主之物,以灵隽之能炼化起来并非难事,待将散逸的最后一丝大道痕迹炼入虚星之中,虚星便自觉飞入她灵台之中也正是在这一刹那,她总算知道这虚星背后有怎样的故事,而她又将会面对什么!
虚星被收走,紫极星终于结束了它的使命,爆发出一阵无穷炽热的光。
然而便纵是星辰的烟火也不过燃烧短短刹那,转眼光芒散尽,明星亦化作烟尘,随风而逝。
而灵隽,却已被道种虚星裹挟着,穿越过时空长河,来到另一个神秘的时代!
幽族宝库。
恍惚中,林玉澄从幻梦之中惊醒,犹是痴痴傻傻,似乎还沉浸在梦境之中,不知今夕何夕。
足足一刻钟后,他才渐渐回神。
望着掌中那枚敛去所有光芒的深红血玉,林玉澄神色无比复杂,他不愿回忆起噩梦中都经历了什么,却无法不去想即便不想他曾有意无意犯下的错,也要想想噩梦中提及的幽族来历之事。
也是在这场梦境之后,他方才知晓,原来如今幽族遭遇的一切皆是冥冥中的天意,原来这里面,同样有着他的过错
幽冥之海乃是昔年幽冥地府遗留一角,轮回于此苟延残喘,所有幽族都是山海界各地死亡的生灵所化,但死去的生灵只有一部分能在浑浑噩噩中归于幽冥之海,在三生镜之坤镜影响之下,于天地交感中自幽冥潜英中诞生,其他的,一部分在死时便消散于天地间,一部分成了鬼族,去了魑魅幻海。
原本,幽族与鬼族应为一体,然而这中间乱入了个三生镜,于是天命应该成为鬼族幽族之主的幽族圣主并不将鬼族视作同类,幽族自然也不会将自己和鬼族混为一谈于是第一位在轮回崩解之后于混沌蒙昧中苏醒的鬼王幽真,天命的鬼族另一位圣主因幽族圣主对鬼王一职的“抛弃”而应承天命,成为了唯一的鬼族之主。
若幽族圣主与幽真鬼王齐心协力,或许
事到如今,鬼族犯边,幽族大厦将倾,于他而言是灭族之灾,于鬼族而言是赫赫之功,于天道而言,不过是拨乱反正,让一切重回正轨。
至于说这里面又有林玉澄什么事他又回想起梦境最后,碧血虞泉玉之恶念嘲讽讥诮的话语。
“你曾经有三个机会,阻止幽族走到这一地步,奈何你太过愚蠢,尽皆错过。”
“什么?”
“第一个机会,在意识到玄明剑灵身份之时,将她杀死,缺少她的参与,森罗鬼界虽仍难免与山海界重合,但鬼界神灵却不会找不到一直寻找的让人,以致于不得不与鬼族合作。”
“玄明剑灵并非奸邪为恶之辈,杀她有违我道况且,我也杀不了她。”
“你杀不得,整个山海界都杀不得?难道你从未想过,为何山海界皆说玄明剑乃不祥凶剑,一旦出世必将天下大乱?”
“那不过是别有用心的谣传”
“谣传?呵呵就你众人皆醉我独醒了是么?玄明剑本就代表不祥,或许这并非它本意,但历史上它哪一次出世之时不是天下大乱?也罢,你既坚持恪行你那虚伪的我见即为世界,不见即为虚妄的正道,那便不说此事第二个机会,若你在那一次初生的幽族尽皆陨落之时便细细思索,多加琢磨,更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林玉澄一惊,他至今仍想不明白那件事情的缘由,它又为何会与此事有关
“若说之前是因虚伪而错过第一个机会,那么这个机会就是因愚蠢而错过的你所掌握的情报,足以让你推断出事情的真相。”那声音轻蔑地吐出几个词,“时光秘境,三生镜,云柯梦海,叶师简”
刹那间,似是有一根细线自散落的珠玉中穿过,将一切零散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林玉澄无法控制地心中巨颤,仿佛猜出了什么
那些幽族一出生便死了,是寿元耗尽之兆。
那段时间,山海界在元泽秘境群发现了时光秘境。
掌控云柯梦海的叶师简心性有些极端,为报父仇难免走些旁门左道,例如利用时间加速
假如,他将云柯梦海放入时光秘境中时间流速极快之地,时光之力将会同时作用在三生镜及三生镜散落的其他镜子之上时光对三生镜不值一提,但对受坤镜影响而诞生的幽族却是无法逃脱的桎梏!
林玉澄根本克制不了自己,他当年有多震惊恐惧,有多愤怒不解,如今就有多痛恨对叶师简,他理智上知道不知者不罪但对自己,他却找不到任何借口:正如碧血虞泉玉所说,他为何如此愚蠢!分明早知道幽族与三生镜有关!
若是当初便猜出事情原委,即便云柯梦海掌控在云烨灵尊与叶师简手中,他也宁愿违背自己的道义,请圣主将之收回幽族
即便幽族无可避免要走到今天这一步,至少他也能与当年在东海之时一样,将幽族迁入云柯梦海,全族逃之夭夭!
这对多少有几分天才人物的骄矜的林玉澄而言,实在是个太过沉重的打击。
然而碧血虞泉玉并不会给他做心理疏导、缓解痛苦的时间,它继续说:“第三个机会,你错过却是因为目光短浅!”
“自两界融合以来,山海界局势动荡,谁也不敢说高枕无忧,而你,分明有诡书灵楼这一后路,却因不愿耽误自身修炼拖延至今才想起来要把这条后路收拾好你日夜苦修有何用?是能三百年成就大乘,还是一千年得道成仙?都不可能!”它刻薄地嘲笑道,“也不知你是太过高估自己,还是眼中只看得到自己,但不论如何,作为一族少主,享受族人多年供奉,行为处事却愚蠢至此,你又有何颜面立足于世,又有何颜面在此痛心愤恨?”
“我若是你,早早便已自裁谢罪!”
林玉澄张口结舌,羞愤欲死,想要反驳,却无话可说前面两个错误还能解释,可最后这一个,他真是辩无可辩。
碧血虞泉玉骂得对吗?很对,然而悲哀的是他直到今时今日才意识到自己的错,且大错铸成便已再无挽回之机!
心神连遭重创,林玉澄的道心再难稳固,浑浑噩噩之间,仿佛无数或嘲弄或讥诮,或怨怼或憎恨的声音徘徊在耳畔心间,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掌心之上已然出现一柄匕首虚影,正是幽族至宝之一断罪,他为少主,幽族族内罪大恶极之人皆由他亲自处决,用的便是这把断罪之刃。
如今,他已知他亦有罪于幽族,断罪加身,亦是理所当然,无从逃避!
虚影渐渐凝实,匕首锋刃上闪过一抹血光,似是知道很快就将收割一条新的生命,已然饥渴难耐
碧血虞泉玉不再说话了,它正欣赏着这一幕,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杀戮那味道一定很不错。
林玉澄不愿再回顾当时那百感交集的心境,尽管最后他仍是从碧血虞泉玉的噩梦中活了下来,但噩梦依旧是噩梦,不会就此褪色。
说幽族之灾因他而起,显得他脸太大甚至说他是其中一个推手,也太过牵强然而,当知道原本有机会让一切都不发生,而他却一一错过,直到被碧血虞泉玉将一切展现在眼前才追悔莫及,谁又能心无负疚,谁又能轻易放下!
他不能,他做不到。
林玉澄闭上眼,攥着碧血虞泉玉的手掌骨节凸起,青筋跳动,仿佛要将这枚恶意满满的血玉捏成齑粉,又似只是还在出神未能平复心境。
少顷,他睁开眼来,眸中已不见了近乎愚蠢的天真,他仿佛一瞬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但在十万火急的当下,他的心情,他的性情转变重要吗?
不重要在时代、历史与世界的命运之中,个人的喜怒哀乐,渺若尘埃。
修行御虚飞星真法所需的九种宝物已尽数到手,而以他如今的心境,原本未必能一次入门的法门也无法再困住他。
造化弄人,他曾错过种种机会然而上天终究留了他一线生机,也许现在还不算太晚
在炼化碧血虞泉玉之前,林玉澄忽然开口,对它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死我等着你再来。”
碧血虞泉玉不再说话,不再制造噩梦它从不与手下败将、丧家之犬多费唇舌。
幽海边缘。
两位大能的交手已经持续了十余日,但直到此时,也不见有哪个山海界大能赶来救援,由此便知元泽岛战场的战况是何等凶险了。
十余日时间,换在平日还不够大能们热个身,但放到现在却足以让游烛死伤惨重。
通过幽冥之海,幽族圣主很清楚幽族的情况,可他甚至无法分出哪怕一缕心神去照看族人那个黑袍人虽然没有插手他与幽真的战斗,但却也不许他分神。
连幽族之根本坤镜都取了出来,却依旧无法彻底解决幽真,幽族圣主便知道幽族恐怕前程已定,心中涌起无限痛苦,更有怨怒横生,再无任何顾忌,打出了同归于尽的架势。
杀!杀!杀!
为了族人,为了尊严,为了活着!
幽真鬼王也不好受,她已知晓二人根底,对他们实力的差距再无半点粉饰之心,虽因那不知是嫉恨抑或其他的心情而发挥出了更强的实力,在对方以命换命的打法面前,岂能讨得了好?
更别说,她与幽族圣主几乎同源而生,天命二人之间当有些缘分,如今却成仇敌,打起来的感觉根本没有丝毫血腥争夺时的痛快与刺激,只有一层复一层的别扭与不适,夹在时不时多出的伤势之中,更是令人心情烦闷。
于是到最后,幽真鬼王几乎忘了自己为何要与幽族圣主打生打死,但凡他还存于世间,她便感觉难受极了,不将对方抹去,此生都无法从焦躁之中释怀!
杀!杀!杀!
为了利益,为了荣耀,为了念头通达!
战斗到了这一步,两人皆已进入无我之境,一招一式皆是崩裂天地、破碎虚空,瀚海之波,幽冥之火,吞噬天地百鬼夜行,万灵降世,横扫四方!
这是一场注定两败俱伤的战斗,恐怕也是两位大乘老祖此生的巅峰,论伟力,他们荣耀无双,然而如此战斗却只一人在旁观赏,此人还是挑动这场纷争的幕后黑手,实在教人不知该怜该叹,该恨该怨。
战斗终有尽时。
当烟波散尽,星火渐熄,皎皎月华淡去,幽族圣主的生命也已走到了尽头他已无力再战,尽管对手的情况并不比他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