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的自我修养[快穿]无弹窗 58.番外A
醒来的时候, 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天空高远, 空气干燥, 感觉不到温度的世界里不断飘下鹅毛大雪。
电车搬送着一箱一箱的人, 鳞次栉比的高楼的外壁里投射出白日的灯光。
而他正在找寻。漫无止境地找寻。
一切都显得陌生,不记得自己要找什么或者找什么人, 只是一直奔跑,疲力竭, 也找不到他的目标。
世界来狭窄,他一直跑啊跑,跑到火车穿过的隧道, 远传来隆隆的声响,喘气的回声就响在耳畔,迎面的光芒变得刺目, 一辆老式的汽笛火车尖鸣着压过铁轨, 正对着他冲过来——
这样一个, 惊醒了左启的梦。
他满身冷汗, 骤然惊醒。
天光尚且黑暗。但是薄蓝的熹微晨光已经足以视物。视野里的西的轮廓都变成流畅的线条,转移视线的焦点——眼球的流畅也不像是错觉。
腿。他这才察觉到自己躺在厚被子里闷出了一身汗, 而汗冷下来, 刺骨冰凉,却并没有给双腿带去更多的、折磨性的疼痛。
房间的环境是陌生……然而却隐隐熟悉的。
他猛然怔过来, 从床上翻身而下,连鞋都没有穿,踉踉跄跄地摸到这个一居室的卫生间, “啪”地一下按亮灯。
惨白的灯光让一个眉目尚带初出社会的青涩的青年的面容呈现在老旧的镜子里。洗手台上的刮胡刀刀片有点生锈,老旧的水管关不严实,滴滴答答半响往下犹豫地漏一滴水,掉进积了半盆水的塑料盆里。
卧室兼工作室的灯也打开了。狭的房间里低低的天花板,破旧的桌子上乱七八糟地堆着稿纸,曲谱再三删改,歌词涂涂抹抹,是一首给当红天后写的歌,也是后来的左启的代表作,《海上花》。
……回来了。
垂垂老矣的左启的灵魂,回到了只有4岁的左启的身体里。
这个时候,由于过于的兴奋,他忘记了惊醒他的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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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的是岁整的左启,西装革履,头发打好摩丝部梳上去,质彬彬的细边金丝镜框,还有一支明杖,作风像老派的绅士,优雅、高贵,然而不可靠近,一股子冷淡而傲慢的禁欲英气质。一群人簇拥着他,媒体争先恐后想要采访他,万千少女因为他的情歌里的痴情爱上他。
但是她知道他没有爱人。在这个世界,他是孤独骄傲而无人能理解的才华横溢的天才,是命中注定万人敬仰的天命之子。
她的AI先生阿拉斯特尔:【第三代自然人编号APL18自然名裘芊芊姐,这就是您的实验对象,世界的天命之子左启先生。请问您理解我所叙述的内容了吗?阿拉斯特尔为您进行投放前的最后一次复述:为了进行自然人脑黑箱研究计划的数据采集,请按照我们签订的合约,与世界观测重点天命之子进行以恋爱结婚为最终目的的接触,不排除一切亲密手段,自然年6年后我将回来回收您的灵魂。中途如果观测重点或您自身死亡,则默认实验环节失败,您的意识聚集体不会被进行回收。】
裘芊芊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跳动起来的声音:【我、我会努力的!……天呐,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开始恋爱了!】
阿拉斯特尔:【那么,祝您旅途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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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等了一整天。
之前,他也试图寻找过沉夜,可是没有任何消息。世界那么大,沉夜又不爱提起她回来潮城前的事情,所以他除了知道她是归国子女、家境富裕的移民二代之外,一点线索都没有。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呢?
左启曾经这么想,所以只是拼命地抓住机会,向上攀爬,甚至比前世更为耀眼,就想要再次相遇的时候能给沉夜提供更好的一切。
可是,经纪人于天华在遭遇妻离子散、事业低谷之后,直接辞退了经纪人的工作,改行做了一家台球厅的老板。贝斯手古博仍然辗转在一个又一个的地下摇滚乐队,踟蹰不得出路。有一天,左启甚至在报纸上看到了关于宗立群的报道,他是“钢琴王子”、“亚洲之光”,在什么国际性的钢琴大赛上获得了最优秀的奖项。
时日渐渐逼近他们相遇的那一天,可是好的命运却像丢失了什么齿轮,眼见着走向了完不同的轨道。
……可笑。太可笑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左启反复跟助理确认过,今天没有任何人的预约,更别提是连出道都没能做到的新人乐队。
今天明明是前世他们相遇的日子,可是已经远远超过了时刻,她还没有来。
他推开工作室的窗户。工作室在三层,打开窗,隔壁是一所型医院的天台,晾晒着一条条白色的床单,在昏暗的薄暮里飘扬。
一阵风吹过,天台的铁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好像被什么人从里面推开。
心跳骤然乱了。明知不该有比较好的期待强硬地钻出来。一条白色的床单脱离晾晒竿,像巨大的白鸟一样飞扬起来,掠过视野,挡住视线。
脚步声。
风停了下来。纷纷扬扬飘起的床单都缓慢地坠落下来,像风经过后的窗帘。
视野重新清晰。
天台上站着鲜艳的红裙子的姑娘,有着温婉的黑色及腰长发,冲着他微笑,然后紧张地吸气,大喊。
“我喜欢你,左启——”
即使在这样由于经济腾飞而变得浮华起来的年代,这种告白也是大胆而外放的,需要足够的勇气,更别提那个姑娘看起来就是温温柔柔的静女孩。
风又吹了起来,闯进工作室,把办公桌上的件吹落了一地,倚靠在墙边的明杖扑通滑倒。
——“啪嗒”。
左启关上了窗户。
……不需要。
不需要这样奇怪的罗曼蒂克。
不需要什么命运般的相遇。
不需要拿出一生的勇气所奉献的告白。
不需要什么人拼命靠近他的努力。
如果这就是补偿,或者是替代品的话。
上天啊,请把我原应该有的、最为求而不得、最为痴心妄想、最为焦灼饥渴、最为惨不忍睹的命运——
还给我。
**
孤独困惑想念茫然不甘痛苦挣扎死亡回忆回忆回忆回忆回忆回忆——
他像一个职业的潜水员,熟稔地一头扎进回忆里。
时时刻刻都能够做到。有时候他根就不再需要这荒诞离奇的现实,而只要他痛苦得撕心裂肺却让人安心的回忆。
裘芊芊就在他颓废的日日夜夜里应聘成了他的私人保姆,负责打扫他的空旷的豪宅里的卫生,做饭,并且提醒左启处理公务。
在她看来,左启好像是进入了艺术家们的那种瓶颈期。他不自己为什么忧郁或者颓丧,只是自顾自地活在他的黑白默片的世界里。而所有人都包容他的这种行为,当然也包括她。他常常窝在工作室的沙发的角落沉思,不知道想些什么,胡茬灰青,黑眼圈很重,烟蒂即使她总是清理再清理也一直飞快地堆积。他好像没认出来自己就是曾经跟他告白的那个人,不过这也无所谓,如果他不是情感丰富的浪漫型的艺术家,就换别的套路来打动他。裘芊芊多少还是有一些自信的。
“左先生、左先生,您醒一醒?”她轻声叫他,努力压抑自己去摸一摸他瘦削的侧脸的冲动。
……回忆里一直放着沉夜的歌。她的每一个音符都像是苦苦哀求她的声音不要滑走,那种漂浮的不确定感令人觉察到安又熟悉的孤独。直到陌生的声音骤然闯入这个世界,把一切切换成另一首歌。
“……从来都知当年旧梦容易醒……”
他像被回忆的深海里漂游的水母蛰到而骤然惊醒,用力地睁大眼睛确认这让他甚至感到眩晕的充满真实感的现实。
“……是你啊。”他,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发痒,磕了一下烟蒂,才发现手指间只剩下燃烧到滤嘴的烟头。
“给我一杯水。”
保姆慌忙把水送过来,犹犹豫豫,心地问:“您最近是在思考怎么写歌吗?”
左启的耳朵里轰鸣起来。
“……写歌?”
“是呀。”变得模糊而扭曲的声音遥远地、轻飘飘地,“写一些,您想让人知道的情感、故事……”
他平静地等待袭击自己的头晕目眩自己过去,忽然笑了一下。
“嗯,我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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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左启发行了三张碟,都放在一起卖,所有的歌曲都只有一个作者,叫做“夏沉夜”。没有人听过这个人,也没有谁听过这些歌。每一首歌的质量都是令人赞不绝口的高,风格也与左启之前的创作风格迥异,评论人他大有突破,他却坚称写词谱曲的都不是自己,而是“夏沉夜”。
旧历将近除夕的时候天空飘满大雪,铅色的云层一层一层铺满头顶。酒店里推杯换盏,放着“夏沉夜”的歌。生意上的朋友调笑问他:“真的有这个什么夏沉夜,不会是你们这种化人的那个什么,”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有点问题了吧?哈哈!”
他喝得醉醺醺的,话也不过脑子了。
但是左启很清醒,他:“有这个人。”
“谁呀?谁啊?”大家七嘴八舌,大着舌头问。
他回答:“是我爱的人。是云上面的人。是……”
他抬头,恍惚看到墙上的钟表,时分秒针一圈圈的转,而沉夜的身影在脑子里却变得有点模糊。一切喧嚣的声音都像背景音一样渐渐淡去,只剩下哒哒哒,摆针走动的声音。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过去,所有的记忆都变得模糊,离他远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平庸的人,记忆终有一天会摆脱他溜走。
他猛然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拖出来刺耳的声音。
喧嚣的声音回来了。众人哈哈大笑,嘲笑他是不是喝高了写的歌。轻柔的女声像梦呓一样唱着他复写下来的沉夜的歌声。
“我的耳朵里充满眼泪。”
他喃喃自语,谁也没有听见这句话。
然后他像逃亡一样离开了饭店。奔跑。电车在年关依然运行,百货大楼灯火通明,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落,而他疲力竭地奔跑,到黑暗潮湿的漫长的隧道里,听见尖锐的汽笛鸣声。迎面有刺眼的白光,和轰隆轰隆的车轮压过轨道的声音。
——命运啊。
停留在这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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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这没有她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 请给我感想!一定要给我感想!
然后还有一个番外,关于原的世界,王子乐队的其他人的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