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的自我修养[快穿]无弹窗 62.我为刀戟(3)
公主长在这皇宫里第二肆无忌惮的人的宫殿里, 外人没几个知晓她是怎样百般娇宠下长大的。她是天生的娇贵命, 多么细名贵的药材供养着,绫罗锦缎,金玉珠翠,好不容易长到四五岁上头, 仍然是稍微受一下风,就要发热。而且, 这么大了还从未开口过一句话。人看着倒是聪明的,两汪眼珠子清凉又宁静, 扬起雪白的脸儿瞅着人的时候,就是再为世故老道的宫里的太医, 都要忍不住为她叹上一阵子。
“可惜了, 投胎到皇家。”人人都这样, “不知道能不能长大呢。”
然而实际上, 外人眼里喜怒不定、暴虐无德的皇长子左丘失, 对她却是好到了骨子里的。
宫里有几口水井, 近山的要水要清一点、软一点,其他的都显得糙硬。有一次下人偷懒, 给左丘失供了好水,却贪了沉夜的水, 送去讨好宫里的夫人们。当天沉夜就怏怏不乐, 夜里就咳嗽起来。
左丘失白天因为她看起来不大神,早早地就郁燥了一天,夜半才勉强皱着眉入睡, 听见她咳嗽,立刻传了太医,并且严刑逼问下人们今天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受不住刑的太监招了,叫左丘失立刻拉出去喂了恶犬。从此以后沉夜喝的水都是每日天不亮就从京郊的山里现采的一等泉眼水。
沉夜断了奶、换好了主食之后,左丘失立刻就把几个奶娘都赶走了,下人们也都换了一批。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奶娘们都太过喜爱她,而她也回报以稚嫩的好意。左丘失觉得这种下人太过失礼,上下尊卑有别,过于亲近就会失去尊重主子的分,于是理直气壮地撵走了他一直看不顺眼的一群人。
沉夜胃不好,吃不得荤。左丘失与她一道用膳,第一次是下人们照他的习惯上了。
他时候挨过饿,饭量一向大,一桌上净是油重的:金华竹叶腿,松枝熏鹿脯,醉泥螺,醉蟹,薤白烧乌青菜,鲜花鱼与芙蓉鸡片,翅唇参燕更不用提,应有尽有。左丘失见了就皱眉,想直接把不尽心的宫人都拖出去罚了,却对上狸奴安静而清澈的眼眸,皱眉忍了脾气,冷声叫他们把菜色给撤成了沉夜日常用的膳。
上好的碧玉一般晶亮的碧粳米,混上羊乳与鸽蛋清炖煮成粘糯可口的粥,莴笋尖素蒸,黄芽白素炖,莲藕蜜蒸,倒不是不细,只是一点油水都没有,少盐少糖,淡然无味。左丘失自己吃了两筷子,寡淡得不行,再见到狸奴又果然如猫儿一样只吃两口就放下了,更加觉得不快。他大概知道,如果表现出来生气,狸奴多半要被他吓到,于是冷着脸吃完了这一餐。
再一转头,月底他就给皇帝献上了制造菜油的法。皇帝虽然不爱管朝政,但他的政治嗅觉是敏锐的,立刻就知道这是利民的西,也能充盈国库,于是更嘉奖他,问他如何想出来的法子。
左丘失答:“世人熬油多用猪脂,所以我命人去做别的油出来。”
这个理由服了皇帝。
有了开头,后面的就简单了。菜油之后有茶油,茶油之后还有别的油。左丘失试来试去,带了一罐雪白的脂膏去见他的狸奴。脂膏装在粗大的竹节里,内刻螺旋纹拧合密封。打开一看,青翠碧绿之间更显得脂膏雪白细腻,丰腴可爱。
狸奴仰起脸,眼眸里露出一点疑问的情绪。
左丘失冷声:“给你的,梓油,比那茶油要有味道一点,免得你整日什么也吃不下。”
她的脸上露出来一点点笑,手扯一扯左丘失的衣袖,拉他到了窗前书桌下,爬到凳子上写字。
——于是,京城里就流行出来一种叫做“细雪”的梓油,装在竹节里售卖,雅致又清秘,无烟火气,很受人与权贵们欢迎。
当朝南气更胜,累朝的世家也多在南扎根。世风一向是南人瞧不起北人骤得权贵、轻狂粗俗,北人瞧不起南人穷得讲究、自以为高高在上的酸腐气。但不管怎么,要有什么新潮的西,往往都还是南边传过来的。这次终于叫北人出了次风头,不免大写诗赋,赞颂细雪。
左丘失的幕僚因为细雪的红利而兴奋不已,士林之间对这位皇子也有了好评。这时候,他正好遇刺,便将计就计带着伤口回了寝殿,一避风头。
跟着他的宦官叫谢忠,是当年养大他的几个老太监其中之一发迹后收的干儿子,长得老实木讷,消息却灵通,待医官来把完了脉,列单子煮药去了,才悄悄凑上前去。
“殿下,是闻美人有孕。”
如此这般,了一通宫里夫人们的动向。
左丘失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帘帐,冷笑:“便叫她们都有儿子,也无妨了。”
谢忠低头不语,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没有通传,便晓得是公主来了,立刻退到一旁跪拜行礼:“殿下安好。”
左丘失立刻坐了起来,不管伤口崩开,蹙眉欲斥她为何过来,见到她眉眼间纯澈的忧虑,却又语塞。——原是怕血气惊着了她才特意不去看望这狸奴的,结果她倒自己找过来了。见她孤零零一个人跑过来,提着裙摆,环佩撞得叮当响,不由得又沉下脸。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的?”
他往后看了一眼,跟着沉夜的宫女碧桃这才急忙赶到,一进殿就扑到地上求饶,“殿下,殿下她执意要来,婢子拦不住……”
左丘失平静道:“你既然知道她是殿下,就该知道你没资格拦她。”
他转头看了一眼谢忠,谢忠就会意,顿首起来,一把捉住宫女的肩膀,就把她轻轻巧巧地带出去了。
左丘失再看沉夜,面色稍缓,朝她伸手,“狸奴,过来阿兄这里。”
一般孩子脸上很难看出来细的表情,但是沉夜的眉眼里却自然能有一股清透的愁色,听话地走了过去,叫左丘失抱到怀里,把脸贴到他的胸膛上,抬眼看他。
左丘失见她怏怏不乐,以为她又是觉得不该对宫人太过严苛,于是:“怎么,想要给你那侍女求情么?”
沉夜微微摇头,转了一下脸,把面容埋起来,不叫左丘失看见她的表情。
左丘失已经很习惯沉夜的体温和重量了,柔软而娇的身躯充满信赖地依偎在他的怀里,是最为无可比拟的平静与安宁。然而沉夜这样依赖甚至于撒娇的姿态,仍然是叫他欢喜的。
于是他不免放柔了声音,轻声哄她:“好了,是阿兄的错,不该叫你见着我罚她。”
耳边传来了轻轻的一声,短暂的两个音节。
“……阿兄。”
左丘失的动作顿住了。
她的声音像幼鸟的鸣啼,或者奶猫的叫声,是稚嫩而充满弹性的,令人想到水分充足的早春的花,裹成一团幼鲜活的花苞。
他把沉夜从自己的怀里捞出来,与她对视。然后她略有不安地眨眨眼睛,纤长的睫毛晃动,轻声:“……阿兄,生病了么?”
左丘失那凶悍冷硬的五官呈现出一种古怪的表情,眼眸浓黑,死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用力把她抱在怀里。
“狸奴能话了?”
她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他问。
沉夜:“就刚刚,想要叫‘阿兄的时候……”
左丘失的预想的中了,心跳骤然失速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个笑容。
“是这样啊。”
他一边低声叹,一边用力捏紧了拳头,抑制心底涌上来的奇妙的感情。
左丘失知道自己是个怪物。
他不懂亲情,也不懂同情,从来没觉得屈辱,也没感到过恐惧或者愤怒,所以当然,喜悦与幸福也就不存在。可是此刻,他所能地追寻的西被填满了——胸膛里变得鼓鼓胀胀,思维变得轻柔服帖,所有的情绪都安定而平静,他的身体像驯服的凶兽,安静地俯趴下来,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样的情绪是什么?这样的冲动是什么?这就是温柔吗是亲情吗是关切吗是幸福吗是满足吗——?
她先叫了我的名字。
他的狸奴,此生最先出的话,就是关于他的。
“阿兄?”沉夜有点疑惑,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阿兄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生病了。”
左丘失顺从地松开了手,再把她抱到膝头坐着。
“是啊。”他问,“狸奴今天吃药了么?”
沉夜点头,“阿兄吃药了吗?肚子还疼不疼?”
左丘失垂眸,唇角噙着笑意:“阿兄的药还没有熬好,不过肚子已经不疼了。”
他完,就自然而然地换了话题,问她:“今天读了什么书,可练过字了?”
沉夜摇摇头,面有惭色,脸颊也鼓起来,软软的。
“今天屋子里阴,看不了书,字也不过略写半张。”
左丘失见她乖乖的一只窝在怀里,自己都意识不到他的语气变得多么温和。
“没关系,阿兄给狸奴读书来。”于是就抱着她去书柜上寻了一山水游记,回来细细与她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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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夜习一种新的语言,速度一直都是很快的。熟练地分辨出最正宗的雅言,在心里反复练习,保证自己没有任何口音,怎么都不会耗上五六年。但她不会提前开口的。
她可以幼稚、可以单纯,却不可以有那种笨拙地成长的姿态给左丘失去看。
梅菲斯特:【现在您能告诉我为什么了吗,沉夜姐?】
沉夜问他:【左丘失对我是不是已经很好了?】
梅菲斯特:【按照物质上的待遇来看,的确如此。】
沉夜:【但是能量同化转换场却始终无法开启,为什么?因为他的好不是你我所谋求的爱慕。对于左丘失这种人来,爱情和亲情都是高难度课题,只有掌控和占有是兴趣的体现。我需要爱慕,但不是居高临下的爱慕,所以我要有距离感——总而言之,这也是人设的一个部分。明白了吗,梅菲斯特先生?】
梅菲斯特温和地:【虽然不怎么明白,不过我仍然期待着您的收获能对得起我把自己变成了一块内嵌立体浮雕字的廉价石头的事情。】
沉夜熟练地忽视了梅菲斯特,开始琢磨起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来的前朝后宫的动向。她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想任何有关权力的事情,迫使自己相信她的所有判断只是为了看清楚时局。
【情况比较麻烦。】沉夜:【现在你不能离开我自由活动了,所以我必须有一个自己的帮手,让我能知道更多的消息,或者至少有一个愿意老老实实只听我的话的下人……但是左丘失还是很敏锐的,‘沉夜是没有让下人心服口服的能力的,所以身边的人不能下手……我是,成为盟友。】
梅菲斯特:【所以,您有什么计划?】
作者有话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垃圾作者暮二木,是一个靠着大家的善意和包容才能活下来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