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的自我修养[快穿]无弹窗 骤雨(4)
混乱的时代和放荡不羁的年轻人,代表着他们的夜晚持续到天亮以前。沉夜的灯熄了, 杜漱之却换了另一个场子和他的旧同们饮酒谈天。一场为他办的接风洗尘的宴会, 最耀眼的人却不是他, 而是另一位才子林服风。
——不过,这也理所当然。
他很有采,很会话,也很能喝酒,所以遍天都是他的朋友和读者。
和他锋锐的才不同, 他的样貌略显得平凡, 个子也算不上高大,只不过五官端正, 举止清朗而已。
林服风喝酒很快就会醉, 但他醉了之后又反而更会妙语连珠;所以人人都爱跟他喝酒, 听他讲话。杜漱之是他的挚友,也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璀璨的灵魂。
杜漱之不是非常有才华的那一种类型。
年少的时候朋友们戏结社写章作诗,他和林服风的差别就很明显了。
从古至今世人爱追捧有捷才的人,林服风就是那样:诗社论都是谈笑间就可摛掞藻,成作都是云霞满纸。
他拥有最古老翔实的知识,也知道最新潮先进的观点。那个时候, 那个意气风发的林服风的身影让杜漱之甚至感觉到胸口灼烧一般的嫉妒。
——才华。
人的天赋是不平等的。
杜漱之幼少时也被不少师长夸过神童相, 他将来必成国之栋梁。但是他的天赋是比不上林服风的, 可他却不愿意让嫉妒去烧却自己的品格。他嫉妒林服风的同时也佩服他。
他们是最好的对手和最好的同士。
可是他杜漱之留英归来, 一别多年而重逢的这一夜, 林服风表现得和从前在酒宴上的样子都不同。
他最初只跟杜漱之了一句话, 就忙着跟人谈笑。
他问:“漱之,你刚刚那场宴,是不是见了沉夜姐?”
杜漱之点头了。
然后,林服风就不停地在喝酒,同来来往往的人推杯换盏,涨红着脸谈天笑。
他喝得太醉了。
他喜欢李白,渴望有醉而可挥笔成章的风采,所以一般他爱喝酒,却只会让自己的神经活跃起来就开始浅酌,但是他今天喝得太多太多了。他喝得不出完整的话来,视线都移动不了,大声地用言唱着跑掉的歌,拍着杜漱之的肩膀不停地大笑,然后发出稀奇古怪的嚎叫。
夜深酒酣,宾客们三三两两散了,鼎沸的人声都如同月光一样凉了下来。
最后只剩下不太能喝酒却留下来照顾挚友的杜漱之、睡过去的酒鬼两三只、还有醒着的酒鬼林服风一个。
林服风抬头看了看炫目的灯泡球,然后从座位上跳起来,踉踉跄跄摸索着到处乱跑。他真是能跑,一路扶着墙逛到天台上,手里晃悠悠提着细口粗瓷的酒瓶,烂醉在地上,仰头看着天。
杜漱之想拉起来他,但是他却往后一使劲又躺下来。银亮的月光打在脸上,他怔怔的看着,忽然。
“漱之,月亮……嗝……月亮好大。”
他伸出手去抓月亮,当然抓不到。
他握紧拳头,不知怎么的就哭了起来。
他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呜咽起来,“……月亮大得像是要砸下来,但是月亮就是不肯照我。”
杜漱之心底隐隐一动。
他知道林服风在的是谁。
之前他通过国内朋友的信件或者电报隐约有听,林服风被一个欢场女子蒙了眼,脑子都转不动道了,一个劲地换着笔名刊登情诗——“像春天晚上的野猫,一刻不扯着嗓子嘶嚎。”
林服风有着天才的才,也有着天才的怪癖。他的创作都是要完顺自己心意来的,一定要天时地利人和地顺风顺水才可抒发胸臆,而与之相比杜漱之的每一次创作都是折磨自己的苦修。
林服风自顾自地对着月亮喃喃自语。
云飘过来,蒙住了月亮,他便嗳气:“啊,你要走了,月亮,我的灾厄,美丽又凶险的恋人……”
云一飘走,他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容上,竟然露出仿若少女的羞涩和忐忑。
“恋人呐……你这样明亮,莫要看我……莫要看我,只要让我仰望你便是了……”
过了一会儿,他直愣愣的视线抓到一旁藏在阴影里站着的杜漱之,费力地辨认了一会儿,在胸前的口袋里摸眼镜——没摸到,凑近了两步,仔仔细细皱眉乱看。
“是你,漱之……。”他一开口,一股浓重的酒臭气扑面而来。
“漱之,”他用力地拍他的挚友的肩膀,“她看中你了吗,那月亮?她那样爱才华,那样爱华美,那样爱人的克制隐忍……漱之呀,月亮今天肯定看到你了。”
杜漱之屏住呼吸,避开酒臭气,但是还认真到甚至有点刻板地回答他。
“沉夜姐是和我打了个招呼,但那不过是见面的问候,毕竟我也算是宴会的主家的人。”
林服风的身影像一下子被冻结住了。
他怔立在寒夜里,茫然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了看夜空。夜幕四垂,几乎看不到星子,只有那皎洁而逼近的月亮。
他:“唉,若这月亮肯掉下来,将我砸死就好了。”
爱慕是这样威力巨大的事物吗?杜漱之感觉到疑惑和些许的恐惧。曾经那个才华四溢,采飞昂的林服风,现在却变得语无伦次,话颠三倒四,甚至是自甘堕落一般沉溺于酒的麻醉里。
可怖又美丽的爱情。
……
大饭店的仆欧收了费,很高兴地叫了车将他们两人送回了林服风家里。
他家里祖父原是个前朝的大臣,遭了政难顺势辞官,只自己“清贫度日一心待贤”,实际上宅邸豪阔,怎么看都不是清贫样子。老人家身体不好很少从书斋出来,父母辈带上妻妾都是整日在大烟里昏昏沉沉的,也就林服风是个清醒人——虽然他现在是酒醉睡去了。
下人给他收拾出来一间客房,杜漱之和衣睡了。过了晌午,林服风来敲响他的门,开口就问他:“漱之,实在是麻烦你,但是能不能托你再向令尊问一问,还能不能帮我搞一些巴比妥(当年常用的一种安眠药)片?实在不行……我就拿家里的阿/片将就一下。”
“……。”杜漱之从困意中醒来,沉默地点了点头应了。
洗漱完了,饮一杯浓茶,便听到前院里传来喧哗。约莫听的是林父又在抽大烟,林老爷出来逛了一圈,见到他这样子气得开始打骂,下人们战战兢兢跑来跑去,妻妾莺莺燕燕的哭啼不止,热闹又荒唐。
眼看着这家里待下去只会引火烧身,一时半会儿估计也静不下来,两人就好了仍去外面的饭店填饱肚子。从侧边回廊绕过去,一股难言的臭味待着朦胧的白烟飘过镂空的墙砖袭来。
杜漱之不由得怔了一下,停住脚步,透过花窗和冬树的掩映,模模糊糊地看到红绿的女人们的身影,是长长的细条。灰色的黑色的长袍,瘫在地上,倚在下人身上。下人们一声不吭,跪在地上,只听得主子们发话。吵吵嚷嚷的,明明有声的,却像滑稽的默剧。
林服风拉了他一把。“走吧,再闻着这个身体会变坏。”
他们叫了一辆汽车走的——在沪上最好别坐人力车,时局动荡,一时不查就要被拉跑勒索。路过昨天晚上办洗尘宴的大饭店,侧边的一条繁华街里又传来鼎沸的人声。远远能看见高举的白布横条,黑色的大字,涌动着。洋人的警官挤进去怒吼,地的警官挤进去大喊。人与人之间推推挤挤,却仍然有一股确切的声音,喊着口号。
路封死了,有个警官过来逼开他们的车门。
司机连忙:“两位少爷刚从家里出来的,长官!”
高鼻深目的警官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们鞋底,才喝令他们赶紧滚开。司机忙不迭地应声,努力在拥堵的人群里找出来一条可以绕道的路。
然后是赫然的几声响。然后是失序。呐喊,哭泣,怒吼,惊叫。物体和神和秩序一起被破坏,远远能看到白布的横幅缓缓地坠落。透过模糊的玻璃和摩肩接踵的人群,另一种带着臭气的薄烟飘过来。
这次没等林服风催促,车子就带着马达的怒吼挣扎出了那块街区。
绕过一个犹太教教堂,再接下来就没什么人了。两个年轻人都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杜漱之低声问:“……那个领着喊口号的人,是陈素君么?”
陈素君是他们当年诗社的前辈,比两人都大上三四岁,一直都是个随和的人,平生最好美食,曾自己的志趣就是能留下一堪比随园食单的册子。
林服风沉默地点了一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向杜漱之嘱咐,“别忘了我的巴比妥片。”
……
他们要去的饭店是生时代就常去的铺子。老板是云南人,很会做菌子,顺带着到了沪上也很快熟悉了处理海鲜河鲜。这店有了不少年头,一直都有回头客,但到底不如饭店气派,所以他们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沉夜。
杜漱之注意到林服风的眼睛一下子有了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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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过渡,顺带渲染了一下时代感……平平无奇林服风和社会的氛围都和女主的人设有关……
这次会出场很多人,但大部分都会死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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