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伐无弹窗 正文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 第二七六章 序幕渐启
第六部#183;南征绝唱第二七六章序幕渐启来不及返回中都了。全\本//小\说//网完颜亮匆匆将金国的使臣召到临潢府,当着所有随行大员的面,让出使的官员展开画卷,众人一看,喝,好一幅山水城市人物画。
众人还在欣赏的时候,洪过已经是大吃一惊,这画上的景致他很熟悉,正是大宋行在临安府的景色,顺带着还画上了西湖,难怪,这次出使的使臣,是去年给赵构祝贺生日的,竟然在临安住了一年半光景,就是为了画这副长卷吧。
看到了画卷,洪过脑中猛地伸出一行诗文来,不想则已,一想到诗文,他的脸色变得惨白,身子僵硬,一向努力锻炼心志的他。额头竟是有些潮湿了。
果不其然,完颜亮率领重臣来到长卷前,好一阵的欣赏之后,这才对所有人指点,哪一处的名字如何,有何景致,有哪些名人流下的墨宝轶事,一开始大家还是当完颜亮信口说说,可是,完颜亮每说一处地方,负责出使的官员立即惊讶的附和,完颜亮所说竟是一处不差,甚至有些地方,比他这个在临安住了一年多的人还要仔细。
在场所有人都是人精,哪里还会不明白完颜亮心意,果然有完颜乌禄对着完颜亮大加奉承,完颜亮每说完一处景致,不待出使的官说话,第一个抢先讲话的必然是乌禄,纵然只是“啊”,“真的么”,“妙啊”这类的话,也让完颜亮感觉很有成就感,当然,也让旁边的官极度不齿于此人的做派。
完颜乌禄似乎没有感觉,这般奉承之后,看到完颜亮说的有些累了。竟是顺杆爬上去,请求完颜亮就此在长卷上题诗一首。
这下正搔到了完颜亮的痒处,这位金国皇帝在诗词上有些造诣,登基以后虽然忙于政事,却因为尊儒崇汉自己要作表率,所以每日诵读古诗不弃,于诗词之道的造诣颇有些长进。
听到了乌禄的提议,旁边不少人心中大骂:怎么就让这个猥琐小人想到了,自己早说一句出来,是不是也能在皇帝面前露脸了?
提起梁汉臣献上的狼毫,完颜亮略略思索一阵,毫不犹豫的在画卷空白处提上了一行诗:
“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侧,立马吴山第一峰。”
看到这首诗,在场的大员立时脸色急变,纵然已经猜到了,他们这位陛下要对南宋下手,他们谁也没想到,完颜亮心中竟有如此豪气,光是那第一句的“万里车书一混同”,足见此时的完颜亮。竟然是以千古一帝的始皇帝自比,这种气魄岂是在场任何一人能够比拟的?
这场聚会就在重臣各怀心事中结束,临出来的时候,完颜亨故意放慢了脚步,希望能拉住洪过好好谈谈,谁想到,洪过根本没出来,直接跟着完颜亮去了内室。
来到内室之中,完颜亮劈头就问,刚才他题诗时候,别人纷纷叫好,完颜乌禄叫的几乎就要流下眼泪了,为什么洪过站在外面一句话都不说?
一身素白的布衣的洪过站在门口,静静望着完颜亮,看到他说完了,才缓缓解下腰间挂着的一个紫色鱼袋,将之双手奉上,平静的告诉完颜亮,既然完颜亮要南征,他绝对不干这个三司使,去帮完颜亮的南征调集军需物资。
看到洪过撂挑子,完颜亮一下就炸了,他现在扫平草原征服高丽屈服西夏,正是最志得意满的时候,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指着洪过的鼻子就是好一阵大骂。
洪过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待到完颜亮骂的累了,他将鱼袋放到身边的桌子上,自己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完颜亮大喝一声。
随着完颜亮的喝令。立时有侍卫亲军的士兵将洪过拦住,他转头看向了完颜亮,那目光中充满的是失望与冷漠。
这道目光看的完颜亮心神震动,思索了一阵,几步抢到洪过面前,抓起那鱼袋递过去,“你我兄弟一场,你就忍心这样离开?”见洪过不为所动,他换了个话题道:“你是不是要回去宋国?”
洪过平静的答道:“难道要让我看着你进攻我的母国,自己却无动于衷么?然后再眼睁睁的看着你战败……”
“哈哈,”完颜亮大笑着打断了洪过的话,“战败?你怎么知道我会失败?我手握雄兵百万,横扫江南易如反掌……”
“你的军队不习水战。”洪过冷冷的点破了金国的弱点。
完颜亮脸色有些尴尬,抢白道:“不习水战可以打造战船,再说了,你不是在高丽在海州造了许多海船么,有那些海船,我怕什么宋国水师。”
洪过摇摇头,能将海上商船与水师战船混淆,足见完颜亮有多糊涂,就这位还谈什么水战之道?
见到洪过脸上的失望之色更浓,完颜亮心中忧急,一把抓住他的手。恳切的道:“改之助我。”
“助你攻宋?做梦,除非你停止攻宋,这是为了你好,也为了你的王朝好。”洪过冷声道。
完颜亮自从登基后,何曾对别人如此低三下四,现在见到洪过这么不给面子,脸色渐渐冷下来:“洪改之,你以为我就会失败?会兵败身死国破家亡?你以为,就宋国那些兵马,能挡得住硬军么?嘿嘿,所谓百万雄兵都是用了驻守的。其实,真要攻宋,我只需硬军三万就足够了。”
“身死国败者都曾这样说过。”既然撕破脸,洪过索性说个痛快:“草原初定,没有十年攻伐,休想完全削弱草原部族的实力,西夏并未心服,至少还是你的威胁,朝中宗室有多少人窥伺你的位置,你又能知道么?进攻宋国,顺风时候都危如累卵,一旦有所挫折,内外交织,你又要如何应对?再说,现在太子年幼,若是你在前方有事,后面要谁帮你镇住朝廷?这些你都想过么?想想吧,当年的苻坚……”
“够了!”完颜亮大怒,一挥手:“将洪改之带下去。”
洪过被侍卫亲军推了出去,只不过,他并未被人难为,事实上,侍卫亲军上下都不敢对他稍有不敬,就凭洪过当着完颜亮说的那些话,放到别人身上一早挂掉了,洪过才落了个看押,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恩典,谁还敢随便在这个时候去得罪洪过?
完颜亮这个时候非常生气,一直以为,洪过早已被他收服,却没想到,一个南征的想法露头,就遭遇了洪过这样不留颜面的反击,就在下令的时候,他曾有过一瞬间的冲动,要将洪过退出去斩首。后来,他自己都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按说,他与洪过的交情,怎么都不应该有这股杀意才对。
就在洪过被押下去不久,完颜亮还在内室呼哧呼哧的生气的时候,张浩赶到了,他带来几份政事堂拿不准的文件,请完颜亮定夺。
完颜亮左思右想,这个张浩平日里倒也办事老成,而且与洪过不和,所以,简单截要的将洪过的话说给他听,要张浩拿捏着看看。
张浩没等听完,立即明白过来,皇帝这不是要自己拿捏,这是要自己给出点支持,日后好帮助完颜亮在朝堂上与其他人争辩。既然如此,张浩就不得不考虑仔细了,为南征站脚助威是小,万一日后南征真的失败了,是不是自己也要跟着吃挂落,或者,被皇帝推了全部责任在头上?
想到这里,张浩谨慎起来,想了一阵才开口,他的意思倒是不复杂,一面说洪过夸大事实危言耸听了,一面小心的说起来,洪过对于草原和西夏的预测也还是准确的,皇帝如果南征,确实要多加小心。
完颜亮有些不满意的摆摆手,“草原各部已经臣服,而且他们刚刚为我击败,正是心惊胆寒之时,怎么可能在此时反悔?倒是西夏,确实有些问题……”忽然,他转口道:“你看洪改之此人到底如何?”
张浩心里一颤,洪过与完颜亮的关系最是紧要的,如果一个不小心,可是容易惹出大乱子,这个问题他真不想回答,无奈皇帝面前,又不能不答,于是他斟酌着道:“洪改之一向以宋人自诩,这次要南征,他自然是千个万个不同意,但是,宋国此时危如累卵,以洪改之好钱帛女色的性子,真要他与宋国玉石俱焚,怕也不可能,不如,将他调开在一边,等到宋国攻灭,那赵构被陛下带来中都,到时候洪改之也就可以为陛下大用了。”
凭良心说,张浩这话没掺任何沙子,更没敢趁着洪过倒霉时候上眼药,全都是他的肺腑之言,所以,完颜亮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中暗自点头,暗道一句张浩虽然与洪过不和,倒真是个老成谋国的忠贞之臣。
见张浩说完许久,完颜亮也没做声,张浩心里有些发毛了,反复思忖了几次,都感觉自己没说什么过分的啊,难道就这些都让皇帝不满意么?
又等了一会,张浩额头都见汗了,完颜亮这才开口,这种对臣下的心理折磨,也是帝王之术的一种,让臣下对皇帝生出天威难测的感觉,“浩然,记得你有个儿子,已经是进士了吧。叫什么来着?张汝霖么?不错,我看年纪也不小了,不必在地方上蹉跎,就去工部做个主事吧,平日里多回家里,也能方便照顾你。”
张浩闻言大喜,这工部主事虽然地位不高,却是中枢的朝官了,只要他稍加用把力,不愁张汝霖不能很快脱颖而出,这样一来,他们张家以后就有个可以依靠的顶梁柱了。
等到张浩走后,完颜亮沉思了一会,决定还是关着洪过,好歹关一个晚上,让洪过尝尝厉害,明天再决定如何处置。
这下可好,洪过失宠的消息又传遍了完颜亮的行宫,所有朝臣军将都是大为惊诧,互相走动打听原因。
在这种时候,入夜后,一个黑色影子,在几个身手利落的黑衣人的扈从下,悄然来到临潢府北城的一个小院,轻轻敲了下后门,然后飞也似的闪身进了门,进入了后院的一间柴房。
房中黑漆漆的完全没有光亮,呼吸之间,感觉墙角似乎有个人,黑衣人进门后也不敢多走动,压低了声音道:“不知阁下找我来为了何事?”
从墙角传来一个同样极力压抑的声音:“洪过被抓了?”听到黑衣人嗯了一声,墙角神秘人继续道:“为了完颜迪古乃要南征?”黑衣人又嗯了一声,神秘人立即道:“完颜迪古乃的南征,究竟可行么?”
“必败。”那黑衣人断然道,似乎知道神秘人要问什么,他嘿嘿一笑:“有阁下这样的人在,今上还指望能够旗开得胜么?”
“他算什么皇帝,不过是一介篡逆之人……”神秘人哼了一声,“既然老先生如此认为,上次托请老先生之事……”
黑衣人立即打断了他的话:“那件事休要再提,现在有如何大好良机不用,为什么要干的那般冒险?难道阁下没看到萧裕的前车之鉴么。”
“也是也是,”神秘人似乎有些忌惮黑衣人,连声答应着,“那一切有赖老大人了。”
黑衣人似乎对神秘人的态度很满意,“只要听到阁下消息,老臣一定奋起,与阁下呼应就是。”
两人定下了约定后,黑衣人立即转身离开了,又过了一会,房门打开,从门外钻进来一人,借着开门之际的光影,可以看到来人顶着一颗大光头。
光头进来后扑嗵跪在地上,连声对神秘人告饶。神秘人有些不耐,打断了这个人的话头,“能从日本回来,你也算不易,日本的事情我听说了,洪贼早有防范怪不得你。不过,你也是有行事不利的罪责,这样吧,你立即回去中都,做掉那个人,算是弥补了。”
光头愣了一下,过了会才颤声道:“主子,真的要那样做?”随即,听到了神秘人不满的哼声,光头马上答应下来,这才惶急的钻出了柴房。
当这一夜过去,第二天晨曦的时候,就有内侍来传令,完颜亮释放了洪过,不过,洪过因为失礼,以权领三司使的加衔提点营造汴京,三司衙门位置不变,不过另派两位副使掌握诸事。
听到这个命令,洪过苦笑下,完颜亮是铁了心要南征了,而且不惜撕破脸将自己调离了三司衙门,怕是以为自己会乘机动手脚阻碍钱粮的筹措吧,也好,反正他不想真个回去南宋,正好借机赖在金国吧。
听到命令后,洪过掂了几下重新送回来的鱼袋,也不去答谢完颜亮,带上几个亲随就飞驰去了中都。
等到洪过抢先回到中都,立即听说了,他的家竟然遇到袭击,那个完颜梧桐的遗孀乌延婉清,竟然被人杀死在他家后院。
洪过听到这个消息立时大惊,匆匆赶回了家中,先是给母亲请安压惊,然后又去看了眼乌延婉清的尸体,接着在后院查看一圈,最后才在书房里找来了翟平。
翟平脸色凝重,仔细汇报了他的勘察结果,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刺客本来不是要杀乌延婉清,只因那个时候,乌延婉清一个人留在洪过母亲洪家妇人的房内,漆黑之间被刺客所杀。
听完翟平的话,洪过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道:“你的意思是说,刺客,是奔着我母亲去的?”
见到翟平点头,洪过大手猛地抓紧了桌子上的茶杯,好一会,才继续道:“可是,那个时候我母亲不在房中,但是,乌延婉清为什么会在哪里?还是要漆黑的不点灯?”
翟平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才低声道:“主人恕罪,小的妄猜,或许,乌延夫人,是想去找点什么。”
洪过心中早想到这个答案,此时经过翟平点破,嘴角抽搐了一下,用一个亲王的王妃当奸细,好大的手笔啊,师兄,看来你对我从未放心过呢。
挥手让翟平下去,洪过思考了一阵,那名刺客已经被杀,可惜找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来,唯一有点价值的,就是刺客或许是个日本人,可要说是日本那个北朝平清盛派人来杀他**,洪过只想大笑,既然不是的话,又是谁主使的呢?
无论洪过怎么想,他都不得不做出防范,仔细将自己的家宅巩固一番后,洪过才起身去了汴京城。
如果认为洪过不在三司衙门,就不知道金国财赋的出入,那可是个笑话了,事实上,无论完颜亮在三司衙门派了多少内鬼,洪过每天都能从海州接到固定的通传,写清了一日来三司衙门发生的所有事。
幸好,完颜亮派去海州的两个副使都还本分,一切都是按照洪过定下的制度来办事,他们除了不断处置杂务,对整个办事的规章流程作调整,所以,虽然洪过不在海州,三司衙门还是保持了一如高丽的高效。
正是通过这种高效,完颜亮才得以不断调度物资兵器,从北方抽调马匹,在地方上各州县统计户口签发士兵,整个金国就好像一部高效的战争机器,在向着南征的方向飞速运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