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烟云荣华碎无弹窗 正文 第 89 章
“你做错了什么?当着大伙儿的面我来问你,你明知姐儿不能喝酸梅汤,为什么还要哄着她喝?你别想狡辩,我进去换身衣裳的功夫屋里就只有你和姐儿两个人,外头多少丫头可以作证!你这毒妇!对自己的哥哥有不可告人的想头就算了,竟然还谋害哥哥的孩子,你是不是想弄得我们大房绝子绝孙,弄得我们这些女人都给撵出去,就剩你一人天天在大爷跟前才好?“青鸾铁青着脸在地上恨恨啐了一口,大夫都说了是酸梅汤的缘故,她当然再不疑有他,女儿没了她固然痛断肝肠,可总不能叫人追究出是她自己喂的再搭上自己一条命吧?她倒也真是个奇人,这般伤心之下还能迅速理出头绪将脏水一股脑儿泼到荣清华身上,众人听完无不瞠目结舌,脸上呈现出各种匪夷所思的表情,看向荣清华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起来。全\本\小\说\网
荣清华是当年的徐姨娘偷人所生,这事在府里待久的人恍惚都有点分数,她对大爷特别亲厚也是大家有目共睹,原先还没人往这上头想,毕竟二人顶着亲兄妹的名头,可如今被青鸾这么扯着嗓子一气浑说,顿时每个人心里都敞亮了起来,怪道这二小姐这样喜欢往大爷院子里跑,大伙儿还只当她和大奶奶还有几位姨奶奶亲厚,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可这般丑事若传了出去,偌大一个荣府又颜面何存?
众人尚不曾从青鸾带给她们的震撼中清醒过来,接着便是啪的一声脆响,叫众人越发吃惊不已。
青鸾捂着脸吃惊地看着荣少楼,荣少楼一张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双手很狠制住她的肩头不放松,气得浑身发抖,半晌才出了声:“你这蠢妇,是想咱们全家都跟着你抬不起头做人吗?”
满屋子的人识趣地瞬间没了踪影,只剩下盛怒的荣少楼和一脸惊愕委屈害怕的青鸾,还有扑倒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就快要死过去的荣清华。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躲在屋外远远打听动静的众人看见荣清华捂着脸夺门而出,接着荣少楼也沉着脸迈出了门槛,青鸾瑟缩着肩跟在他身后,嗫嚅着嘴想说什么,可脸上似乎带着点怯色,还是没敢出声,眼睁睁看着荣少楼背着手毫无眷恋地进了秋容的屋子。
接连着几天大房这边都被愁云惨雾笼罩,柔儿的后事全部交给了云姨娘操办,而她的父母一个天天阴沉着脸不理事,一个整天以泪洗面在屋里日夜啼哭,直到下葬那天二人也都不曾露面。
府里关于二小姐害死了柔儿小姐的流言在私底下愈演愈烈,京城的各个酒肆茶馆,也开始有人绘声绘色地传说着这富贵人家的荒唐故事。
荣少楼遣人去过长房几次,想将连馨宁接回,但荣太太以他屋里太乱怕动了儿媳妇的胎气为由拒绝了,荣少楼想想现在确是多事之秋,荣清华心思毒辣不知会不会对连馨宁肚里的胎儿也心存歹念,青鸾又疯疯癫癫口没遮拦,好好一个美貌懂事的女子怎么到了这时候就不知道体贴人心了?活蹦乱跳的孩子没了,他能不伤心不痛心吗?
她倒好,不但不体谅他,反而天天哭闹不休,弄得他家宅不宁,这事要是给王府里听见了一点半点风声,那和格格的婚事还能有戏吗?
想起来又觉得荣清华若留在家中始终是个麻烦,不如早点将她打发出门子,横竖她年纪也到了。但荣太太要照顾连馨宁自然抽不开身,云姨娘又在张罗沐华出嫁的事,他便求了二太太张罗张罗。
至于嫁去什么人家,他早有打算。这疯女人先后害死他两个孩子,如今又弄得到处流言害他在人前失了面子,无论如何都不能便宜了她。
他会细细留意好好为她挑一户好人家,叫她今后好好将心思都用在夫家身上去。
但他担心的事始终还是来了,大半个月之后便是格格要过门的日子,谁知安亲王府却来了人。
来人是安亲王福晋身边的夏嬷嬷,说福晋才过了年就身上不好,原说不妨事,可最近越发病势沉重起来。硕兰格格侍亲至孝,决定留在府中侍奉汤药,直到福晋痊愈为止,两家的亲事只得延期,若荣家等不得,那亲事就此作罢也可。
轻飘飘几句话噎得荣太太无话可说,人家的意思在那儿了,你们肯等就等,不等就拉倒。可整座京城都知道他们家就要娶格格了,若此时作罢,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也好,赫赫扬扬一个荣家,也有这落人口实被众人耻笑的日子,老爷,你看到了吗?你和洛姨娘生的好儿子,他可真孝顺,一切都随了你,自己讨了个好姨奶奶不说,还勾搭着野种妹妹,现在整个家里的名声都给他们败坏了,好端端的一门王府的亲事,看来也守不牢了。
老爷啊老爷,不是我这个做老婆的不尽心,要怪也只能怪你这个儿子太会给你争气了。
云姨娘站在荣太太身后倒是真心为府里的颜面发愁,但太太不表态,一时间满屋子的人却无一人发话,她只得轻咳了一声打个圆场道:“格格的孝心实在是好的,只是……”
众人明白她的意思也都不敢出声,但又纷纷点头且小声议论了起来,连馨宁心道不知硕兰那里是否起了什么变故,但联想起最近的流言,估摸着这应该是王爷和福晋的意思,心下也略放心了些。
毕竟硕兰若不嫁过来,还有大好的人生可走,就算名声被人坏了,只要不挑拣门户,找个老实的可靠人家却也不难,但若进了这鬼地方的门,委身给了荣少楼这样的人,只怕一辈子也就此了结。她一个人在这里熬也就罢了,她若能逃脱,岂不更好?如今虽说只是延期,那也是拖一时便好一时,拖个一年半载,谁知道以后是怎么个光景?
那夏嬷嬷见荣家的人并不肯退婚,自然是早在意料之中,当即傲气地笑笑,始终抬着头朝门口啪啪啪地连击了三下掌,门帘子被利索地掀起,一个妙龄少女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
“奴婢玉荷,给各位太太、奶奶、小姐们请安,主子们万福。”
且不说这一把如黄莺出谷般清脆婉转的嗓音有多么难得,且看那女子身段玲珑凹凸有致,腰身又细又软,一张脸蛋生得就像画上的美人一样,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当她看着你时,明明只是随意的一眼,却偏生能叫人看出万种风情来。
连馨宁见了这玉荷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由唇角上扬,靠着椅背寻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继续喝茶,兴致盎然地一眼扫过那三位姨奶奶,青鸾的脸已经白了下来,秋容依旧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脸上无甚变化,惠如皱着眉若有所思,也不知她想明白了到底这是怎么回事了没。
“回太太,二太太的话,我们格格自知不能耽误了夫家香火传承的大事,因此特地从王府中千挑万选,选中了这位玉荷姑娘。她是咱们王府的家生子,往上三代都在府里当差,身家清白,人也不笨,小时候因福晋看她生得还算齐整,就叫她跟着格格身边伺候,她倒也琴棋书画样样都随着格格学了点皮毛。”
夏嬷嬷不紧不慢地交代了这位玉荷姑娘的来历,满屋子已经可以听见有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连馨宁忍不住在心里笑骂硕兰这个鬼灵精,居然送来了个这样美貌又万事接通的伶俐丫头,荣少楼生来爱美又喜欢诗词风雅,只怕这次想不掉进去也很难。
因为是王府里送来的人,荣家自然也不能怠慢人家,操办了几桌酒席,给他们家大爷又弄了一个洞房花烛。
第二天一早连馨宁去给荣太太请安之际,也见玉荷已经一身妇人打扮与秋容惠如站在一处,头上挽着如今京城贵妇之间十分流行的潋云髻,一身黄绢海棠压花斜开襟的石榴裙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楚楚动人的袅娜身姿,也越发显得她削肩细腰小鸟依人,十分惹人怜爱。
连馨宁的目光只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却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起来,好一个聪明的姑娘,浑身上下的装扮一应随俗并无格外出挑之处,因此也不至于刚来就引起其他姨奶奶们的反感,可发间那一支攒金丝镶古玉的梅花簪子,却又隐隐解说了她身份又与别个不同,到底是王府里出来的。
荣少楼懒洋洋地坐在一边,目光并未过多地留在这位气度雍容的格格身上,而是是不是故作无意地飘向几房妾室所站的方向。
看来昨儿的洞房果然喜乐得紧,这个人的心也不知是什么做的,这么快就没了丧女之痛,一门心思抱新欢了。
满心愉悦地走进去,给荣太太请安,也早有一个媳妇子接了过来,满屋子的女眷互相见礼又谈笑了一阵,荣太太见人都到齐了,便给严嬷嬷使了个眼色,严嬷嬷会意地笑笑,便走到玉荷跟前把她领了出来。
“咱们家才刚办了白事,只好委屈新姨奶奶了,先给咱们太太敬茶吧。”
“玉荷明白,一切都照太太的意思。”
那玉荷笑得柔柔顺顺,说话间却有意无意地朝荣少楼看了一眼,立刻就自己飞红了脸,荣少楼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只装不知道,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
“侍妾卑下,敬大奶奶茶。”
当娇滴滴地新人恭恭敬敬地跪在面前,低着头,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奉上一只成窑的细瓷茶盅时,连馨宁满屋子的人各有各的心思。
侍妾卑下这四个字,云姨娘说过,老爷跟前最得宠的洛姨娘说过,惠如说过,秋容说过,但却就有人没有说。
连馨宁笑吟吟地接过茶,也赏了新人一份厚厚的见面礼,并细细嘱咐她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要与众人好好相处,好好伺候大爷,玉荷听一句应一句,态度十分恭顺。
眼见无事,谁知连馨宁说完之后,玉荷却抬起头一脸天真地问道:“在王府时就听闻大爷娶了天香楼最出名的妙音娘子青鸾姑娘,不知她现在人在哪里?都说她色艺双绝艳冠群芳,玉荷当真很想见识见识。”
这话一说出来满屋子顿时安静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虽然青鸾是个窑姐这事阖府皆知,可到现在为止还真没人敢当众把这话挑开来说。
荣少楼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不由干咳了一声站起身来。
“胡说什么?在太太和奶奶面前也不知道分寸么?”
谁知那玉荷丝毫不恼,倒是脸上一红便奔到他身边,婀娜的腰身轻轻一扭,一双小手有意无意地在他胸前揉捏,柔声道:“人家就是好奇嘛,说错了什么大爷莫怪,若得罪了青鸾姑娘,玉荷在这里赔罪就是了。”
荣少楼听了她的柔声软语自然也凶不起来了,却把一直被晾在一边的青鸾气得够呛。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插画,惠如已经哈哈笑了起来。
“玉荷妹妹才来可不知道,咱们这位青姨奶奶,正是爷最宠爱的人,你可别一口一个姑娘姑娘的叫,人家如今早就上了岸不在窑子里啦,撑死撑活到底成了咱们家的姨奶奶了呢!”
“你!大爷听听惠如嘴里说的都是什么?明明就是欺负我笨口笨舌好摆弄不成?”
青鸾心里早气得七窍生烟,偏生她能忍住不去撕扯惠如,反倒眼泪汪汪地看向荣少楼,一手扶着花架,一副摇摇欲坠站立不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