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皇无弹窗 正文 第十五章 忍问斜阳薄暮(上)
第十五章忍问斜阳薄暮刘家湾村外的那片烂尾楼里。全\本\小\说\网
徐起凤缩在一段半截子楼梯下的阴暗角落里,攀着不太规整的毛坯混凝土楼梯往楼外那片白花花的阳光之下张望了几眼,再次重重地坐回到阴影里,靠在潮湿冰冷的毛坯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喃喃地骂道:“他妈的!这个世界真他妈疯了!这些家伙……这些家伙……这都是些什么人哪!简直都他妈是变态、神经病、破坏狂!这……这他妈也简直太疯狂了吧?!”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等着这一天的到来,虽然在这些日子的等待、打熬磨练、以及几经生死的煎熬之下,徐起凤满心以为自己就算还做不到视死如归,至少似乎也应该能够做到平心静气、视险如夷、视那些“人造超人”如土鸡瓦犬了吧?可谁承想,这事情真到了临头的时候,却好像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当看到电视新闻里突然播报了城里的几起“意外”、“冲突”、“事故”之后,徐起凤忽然间就发现,前几天积攒起来的那些似乎什么都不怕的胆气、那份云淡风轻的从容、那点儿静海无波的平静,仿佛就在那一霎时间就飘飘忽忽地飞到了爪哇国,彻彻底底地消失了个干干净净涓滴不剩!
原来……原来一个一贯平凡、通常胆小、经常懦弱的人,要坚强起来、要勇敢起来、要男子汉起来,居然是如此这般地困难!原来自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做好了足够准备的感觉,却根本就是扯淡,根本就是像一场梦一样虚幻!原来,恐惧、软弱、怯懦这些种种不那么男人、不那么光彩、不那么让人瞧得过眼的弱者心态就像是毒草!原来,这毒草根本就是不可能根除的!
——至少在他徐起凤的身上,短时间内,甚至或者干脆就是永远都不可能彻底根除。
不自禁地,瑟缩在楼梯下角落里的徐起凤的身子缩得更紧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这烂尾楼里的阴暗潮湿,或许是因为远远的大海上厚重如山积重如墨的雨云堆积愈厚,天气渐渐阴沉海风渐渐强劲,也或许是因为心底里对自己仿佛突然之间又变得混沌、变得不那么明朗的前路的担忧和害怕——要知道,在今天以前的这些日子里,一直有陆挺的,有在黄师傅的训练、“折磨”下逐渐成长的所谓“能力”垫底儿,有陆挺和黄师傅所代表的力量的保证和支撑,他一直都觉得至少自己的小命是有保障的,这次协议的任务,不过就是当作一个饵,给那些真正“干事儿”的人带个路、吸引点儿对方的注意力而已。可是……忽然之间他不可遏止地泛起了念头,这个事情似乎远不是这么简单的!
这时候的徐起凤就是觉得冷,觉得说不出来的寒冷,紧紧抱成团的身体开始颤抖,呼吸也不匀净了,甚至裸露在衣服之外的胳膊、脖颈上都开始一层一层地冒起了鸡皮疙瘩!
冷,真的很冷……
徐起凤抱在胸前的双手忍不住使劲儿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外面明明是炎炎的酷暑炽日,可是他就是觉得冷,打从心底深处一层层泛起来的冷。也许在这阴暗、压抑、紧张的环境下,人的精神就会特别的脆弱?而一个人脆弱的时候,却总是格外地容易多愁善感。
不知从何而来的寒冷,让徐起凤愈发紧紧地缩着身子,恍惚之间,这大半天一直就在眼前晃着的爹妈的形象身影益发地清晰了起来。父亲那单薄瘦小,却坚韧挺拔的身影;母亲那充满了关切、期盼的慈和目光,仿佛就在自己的面前。这一刻,仿佛只有二老爹娘毫无保留的疼惜和宽博无私的关爱才能给他带来一点点的温暖。
可是……可是今天以后呢?今天以后,还能享受到这样的温暖、这样的关爱、这样的疼惜么?
胸膛里一阵一阵的悸动,一阵一阵地猛跳,现在的徐起凤没有心思去数脉搏,但是这一阵阵的心悸、一阵阵的气促、一阵阵的急迫,却让他根本就无法忽视,不必数,保守估计这会子的心跳至少也在一百二十次以上!脸上、脖子上、身上、腿上,一层一层地冒着白毛汗。
这就是紧张?
这就是恐惧?
这就是一个人紧张和恐惧的时候反应在生理上的表现?
爸……妈……儿子还能回去吗?
还有……还有小帅……
当父母的影子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让徐起凤难掩思念的时候,帅征的身影却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出现,翩然卓立,凝眸而睇。
“嘿……”
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神不思属的徐起凤终于从多愁善感的胡思乱想中收回了自己的神思,自嘲地喃喃自语道:“徐胖子啊徐胖子,你还真他妈的是个天才!靠,都这个当口了,居然还会想女人!嘿嘿,他妈的不服能行吗!”
再次使劲儿搓了搓胳膊,徐起凤猛地坐直了身子,大幅度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做扩胸动作的时候却动作大了点儿,右手手肘撞到了身后的墙上,“砰”地一声,痛的他那张胖脸一阵扭曲,徐起凤一边龇牙咧嘴地揉搓着手肘一边环顾着墙壁、楼梯喃喃骂道:“奶奶的!老子怎么这么倒霉?眼瞅着这都要‘上路’了,还他妈不让老子自在点儿!连他妈个烂尾楼也欺负老子!活该!活该你他妈的烂尾到底断子绝孙当太监!靠……”
徐胖子一边嘟囔着,一边躬身从半截楼梯下钻出来,随手排着屁股上的灰土,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如释重负般地自语道:“娘西皮!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歹老子也算是堂堂五尺高的汉子,哼哼,而且还是堂堂‘能力者’,妈妈的老子还就不信了,我就留不得这条命回来孝敬我爹娘二老、留不得这条命回来泡妞娶媳妇儿!陆挺,你可别把老子当白痴冤大头,别他妈放老子的鸽子……”
还没等他牢骚发完,却忽然间莫名其妙地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忍不住一缩脖子,恨恨地吐了口唾沫道:“这老天爷可不是发疯了?这大夏景天儿的搞这么冷干嘛?难道这城里出窦娥了?靠,难道谁还能比老子更窦娥的?”
牢骚归牢骚,鬼话归鬼话,可这天儿也着实是太冷了点儿吧?而且……而且这空气里怎么都有一种黏黏稠稠、像掉进浆糊里的感觉?
这冷,这感觉……
“咝——”徐起凤蓦然间倒抽一口凉气,惶然抬头游目四顾!
这冷,这感觉,可不是……可不是那话儿来了么?
“咯咯咯咯……”
一串银铃也似的笑声,脆生生地传入了徐起凤的耳朵,这个悦耳好听的声音操着一口生涩、古怪,却也还算流利的中文道:“终于发现了么?唉,迟钝的家伙,还以为你真的知道躲,真的能给我们增加那么一丁丁点儿的乐趣呢!”
徐起凤的冷汗立时而下,循声望去,就见二十多米外这烂尾楼另一侧二层边缘的一个抗震柱下,靠着一个火爆、曼妙的身影,紧身T恤、牛仔短上衣、牛仔热裤,大片丰腴白腻的肌肤映着日光仿佛珠玉般闪着微光,由于逆着光面孔一时看不清楚,但那一头如火焰般飘飞舞动着的火红短发是如此的扎眼、如此地妖艳!
这个人……这个外国女人虽然没见过,可是这个感觉……
迎着这红发女郎那如火般炽热灵动的目光,徐起凤仿佛觉得自己的脸上、胸口、所有被这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有如一团烈火在烧灼!
这股烧灼的感觉,来得如此地突然,来得如此地猛烈,仿佛就要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将他烧成一捧骨灰。可是,这炽烈的火热,却依旧根本无法使得徐起凤身上的寒意稍减分毫,反而这股黏黏稠稠、如浸冰水的寒冷却越来越凝重,越来越锐利起来。
徐起凤忽然很想逃,刚刚才鼓起的那么一丁点儿勇气,就在这一刹那间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还没容得他有什么动作,身周如冰水般的空气却像是忽地冻结了似的忽地一凝,压力蓦地增大!徐起凤这才想起,这让空气粘稠、使温度下降的“能力”,却根本就不是属于这个“热情如火”的红发女郎的,而是……
猛地反身转头往另一边看去,却见自己进来时的豁口边的阴影里,一个颀长窈窕、沉静如水般的黑影,正是那个曾经照过面、“较量”过一回的黑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