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咖啡半分茶无弹窗 正文 特雷里奥咖啡(中)————分离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过起来格外缓慢。全//本\小//说\网因为是周末,办证中心没有人上班,到了周一子律亲自跑了几趟托关系,还是不见有什么进展,着急也都是瞎着急。高磊骆驼依然在帮忙,不过好几次话里带出让子律做最坏准备的意思。大不了不能一起去,她晚些到,可即时这样的话子律听了一会儿找人吵架。她的资料到底哪出了问题,她到底是不是邝舒,她家里发生什么了,每次自问,竟然五年里都忽略这些细节,子律心里就有种抽谁一顿的冲动。
因为一直回避着没有见舒,子律也不知道她怎么过的,后来索性在工作室里又将就了几晚,又跑去韩豫的工作室打铁出去。把炼出炉赤红的生铁一锤锤凿下去,好像可以解恨,拼劲了力气。到底在恨什么,恨她隐瞒,还是为追查不出细节而窝火,他自己也说不清?就是一锤子又一锤子往死里砸,铁花迸溅,发泄不了的,永远还是憋闷在心里。
高温的工作间,赤膊弄出一身汗,之后抱着瓶冰镇啤酒和韩豫席地而坐,聊得也不多。偶尔高磊会加入,眼看着几个人双年展的签证都要办下来了,机票的日子也没法再改签,而她的护照资料还悬而未决。本来这次参展是开心的事,冯唐获奖以后大家一直说聚到外面好好休息一下。可如今,提起双年展,子律就心烦,撇下几个人独自又回去打铁。
高磊起身想跟进去劝劝,被韩豫拉住了手腕。
“别去了,让他自己待会儿,要去就去上官苑吧,那边不知道这几天怎么样了。听说她让小波歇了,就整天自己在里面弄东西?”
“好像吧,门神媳妇偶尔过去看两眼。”
对于他们突然陷入冷战,高磊这样的朋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帮不上忙。几次去了上官苑,表面上也看不出舒哪里不好,就是没完没了地做东西,看起来和子律一个样,闷着头,只是子律还会说出来,还会喝酒抱怨,舒从始至终都很安静,有时候几个小时也不出声,就拿着长长的线绳结成各种花色,看久了,也拿她没辙了。
高磊出了韩豫的工作室,回画廊把生意上的事情叮嘱一番,又上了电梯准备去上官苑瞧瞧。因为入冬游客越来越少,下午基本大门总是闭着一半,骆驼和门神的店门前,几个学徒支着画板在写生。高磊在电梯里遇到卓娅,怀里抱着一束花,也是要去上官苑看舒的,很自然聊起来。
“最近两天她忙什么呢?”
“前天在天台拉了四五根粗绳,最近上午都是在屋里扎,下午就去外面晒,劝她休息她不听,子律呢?”
“还不是那样子,他们哪次闹不是这样,这刚好几天?”高磊很无奈,看看时间,改按了顶层的电梯。
到了天台,果然远远望见绳子上晾晒的几十块扎染好的布匹。大冬天,就是到了正午天也是冷的。舒就穿了件毛衣,系着围裙站在把椅子上,把肩上的布搭到绳子上,慢慢展开,铺平。她的侧影那么平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她还是每日专注做东西的舒。
卓娅放下花,过去跟高磊帮她,回头,见她难得开朗的笑着,虽然手已经冻的冰凉,脸上却有着红晕,还一再介绍自己刚刚染出来的东西。脱下外衣披在她背上,晾完布,高磊就押着她回了上官苑。
屋子里竟然有序,完全看不出小波放假缺人手的迹象,空调也是暖的,工作台上摆着各种染料,锅里还有散着余热的染料。卓娅找了瓶子插上花,等着舒换了衣服从里间出来。
高磊一走,舒脸色的笑容马上就沉淀下去,那种阳光下的红晕回到室内,看起来不过是因为寒冷冻出来的,舒套了件罩衫出来,给卓娅倒了水,找到沙发就整个人偎进去。
卓娅察觉出异状,平日里她也是安静的,只是这一刻,又不光是安静,舒闭着眼睛,好似睡了一样,晕红从脸颊上褪去,就变得毫无颜色,人也蔫起来。
很多事情竟然交织在一起,也是舒自己始料不及的。四五天里,她想了很多种可能,想找个人说说,又一次次忍下来,没有向任何人声张,只是每次高磊或韩豫来看她时,都要表现出最好的状态,她怕他们带给子律任何不好的消息。他已经心情很糟了,而这些毋庸置疑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到底怎么回事?听他们说我还不敢信,真的吗?”卓娅忍不住打断了屋里的静谧,过去挨在舒身边坐下。
她睁开眼,坐正身子,从然而淡定,似乎早就料到最后大家都会张嘴问到这些。
“卓娅,是真的,都是真的。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户口上改了我的名字,妈妈改嫁的人姓邝,如果改了,我就是邝舒。”无奈的笑了笑,舒反而没有为这样的事情太伤神,“他那天知道了非常生气,我没敢告诉他我哥的事。”
“你哥?你有哥哥!”卓娅听到也是一惊,从来都不了解舒的,岂止子律一个人。
“对,我有,是继父的儿子。”舒拿过一个靠垫,抱在怀里,倾诉一旦开始,就会不觉得越说越多难以止住,其实她想过跟卓娅提,但是每次到她店里,总是因为有客人或是别的事情,就把话题带过去了,“他死了,我妈嫁过去没两年的事,是在学校游泳出事故。他走了以后没多久,我就从家里出来了。”
简单的三两句话,带出她起起伏伏四五年的人生,卓娅握着她的手,仍然觉得每个指尖都是冰凉的,比故事里残忍的真实还让人心凉。
“然后呢?你和你哥?”卓娅注意到她刻意对子律隐瞒了这些,又选择这样的日子突然打电话叫自己过来,想不出其中的联系。
“我们什么也没发生,也来不及发生。”舒慢慢从沙发里站起来,走到工作台边的染料袋里,盛出一大杯蓝色的粉末。握在手心里,然后像流沙一样慢慢散开,看着蓝色的粉末飘散在桌面上,铺开一张无心而绘的地图。“我喜欢过他,他,也是喜欢我的。”
抬眼望着卓娅,舒眼角有淡淡的泪痕,很快又沉淀下去。她低下头,继续把手里的粉末一点点撒开,看着地图从浅蓝一点点变深。
“那你准备怎么办?现在签证突然办不了,子律态度那样,总不能就这么冷战下去,你到底要不要跟他……”卓娅还在喋喋不休的为他们遭遇的问题烦扰,舒却突然拍掉手心里的碎粉,走过去扶在她肩上打断了她的话。
“先别管那些,我找你为了别的事。”舒拉起卓娅进了内间,反锁上了房门,一脸凝重。
她异常的举动令卓娅不安,跟着她走到窗帘边,打在她面上的阳光又照出那种难得一见的红晕,却让卓娅觉不出丝毫健康的神色。
舒坐到工作台上,慢慢用手捂住脸,垂下头久久的一声不吭。平日里一贯盘得严密的发髻,在阳光下看看起来散乱,她瘦削的肩膀一耸一耸,围裙和罩衫的带子滑下来,挂在她臂上。卓娅不敢问,就立在一边等着她平定情绪。早晨接到舒的电话很突然,她的声音比以往都多了活力,可与此同时,又带着卓娅不熟悉的狂热。
“卓娅……”
低哑的声音从捂紧的双手后面泄露出来,卓娅等着她的话,生怕错过一个字,她总觉得要听到的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甚至,比她暗恋过一个溺水的继兄更加另人不安。
屋里静得可以听到针落在地上的声音,卓娅的试探不正常的有些发抖,“怎么了?”
“我……”舒停在那个我字上面,又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很久很久之后,才艰难吐出几个字,“我……怀孕了……”
几十秒,甚至有几分钟,卓娅完全无法消化这样震撼的消息,面前的人,是相识五年的朋友,她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坚强,同样又是异常的脆弱。就在卓娅从震惊转而为他们开心时,舒却拿开盖在脸上的手,沾着蓝色粉末的脸颊上笼罩上毫无生气的绝望,终于掩盖住原本积累了许久的勇气。
“卓娅……我……得打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