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王盛烈无弹窗 正文 第五十九章郭大姐厄运当头
刘钰和赵福天把那个陌生的中年人和盛烈领回到他们的寝室后,刘钰和赵福天争着抢着,把两个人的椅子让出来,给陌生的中年人和王盛烈坐,以便让他们促膝而谈。\\ .В 。 /而他俩斜倚在榻榻米两个角,有心没心的听他们之间谈话。盛烈一向很有礼貌,等那个陌生的中年人坐下,盛烈才跟子坐下,虽然屋子小,显得拘束一点,但也好,两人坐的近,还能显得亲近一点。
那个人高兴的也是亲切的拍了拍盛烈的肩膀,盛烈向那个人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看我……说了半天话,我还不知您尊姓大名,敢问您贵姓?”
那个人很随和的笑了笑:
“呵呵,不才姓于,单字一个怀,字莲客。”
“啊?你是莲客?您就是大名鼎鼎,多才多艺的于莲客?失敬,失敬!听说您是清室礼亲王的后裔……可有此说?”
那个人笑了一下:“那又怎么样,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值一提!不过,我可不是你们想像的八旗子弟,或者说是满清的遗老遗少,我可是封建制度的革新派!”
“是,我知道您思想很进步,也很活跃,您还是京剧票友,听说在《霸王别姬》这出戏里你演虞姬!哈哈!男扮女妆,唱的不错!剑舞的也不错!”
“这你都知道?见笑!见笑!”
“我听说,您的画卖过齐白石!”
“你过誉了,也就那么几张!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对了,您可能不知,我和您的弟弟于鸳寿有过一面之交……那还是在那次画展第一天,他是从吉林过来的,我是从抚顺上的车,,都是去奉天,因为是坐火车,我们去的都很早……在展览馆门前呆子没什么事,我们就凑在一起谈画的事……他很懂画……”
“那当然,他也是个不错的画家!……那天我很忙,抽不出时间,后来我听我弟弟说了画展的事……他说你给他的印象不错,《古城黄昏》画的也很好!他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培养培养,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不错的画家!他希望我帮你找一个学习班之类的……我这一直穷忙,东奔西走……也没得功夫,幸好今天遇见你……不错,能来日本学画相当了不起!”
“对了,我记得,您不是任盛京时报总编吗?怎么如今大驾到此……”
“后来又迁居新京,任康德新闻主编,咳,穷折腾!都是谋一个差事,混口饭吃,谁想一心一意为小日本统治下的伪满州国效劳?当然死心塌地当汉奸不能说没有,毕竟是少数!”
“那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和川端教授交情不错,他买过我的画,我也藏有他的画,我们是老朋友了,彼此都很了解,不说过从甚密,但常有书信往来,他见我做过历次满洲画展的评委,对画很有见地,办画展很有经验,所以力邀我承办他的这次巡回展。”
“是啊!我们没想到承办这次画展的是您?那太好了!那真是我们的福分!以您的声望,一定会使这次画展办的有声有色……您能承办,这是我们求之不得的!”
“瞧你把我说的!我哪有那么大本事!看吧,我会尽我所能,大力宣传你们!介绍你们的画,把你们推向社会,让社会知道你们这一批留日的学生,这对将来你们回国,发表作品,成名成家,找工作都有好处!”
“谢谢您!如此关心我们,处处为我们着想!我……”盛烈不知如何感激才好,只是看着莲客傻笑。
停了一会他突然想到“对了,您方才说还有一个你的同事,他怎么也知道我的画?他是谁呀?”
他是我们报社的摄影记者!姓韩,会打篮球,还代表过长春市,参加过比赛!”
“哦?摄影记者?……啊,我想起来了,画展那天,是有一个摄影记者,他还对我的画咔咔照了几张……”
“这么说你见过他?”
“岂止是见过,我们还认识了呢!”
“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是郭大姐的妹夫!是郭大姐介绍给我的!,
莲客听了感到很惊奇。
“郭大姐?……这么说郭大姐你也认识?你是怎么认识郭大姐的?”
“是……是我父亲先认识的,在郭大姐毕业典礼会上……我父亲应邀出习,郭大姐唱了一首李叔同的长亭外,古道边……我父亲很受感动,印象深刻……另外我父亲喜欢吹箫,郭大姐也喜欢吹箫,他们是箫友……”
“噢,原来是这么认识的?……可惜你说的李叔同李大师已不在人世!”
“啊?我来日本时,还听他老人家作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两个月前的事,李大师驾鹤西去……我今天还特意到他学习的地方看了看,从他的艺术成就到他的生活起居……真是令人感叹,他不愧为大师,影响了一代人!不!何止一代人!”
“是,我从小就听说过他,也很敬仰他,他成了我学习榜样!”
“哦?从小就听说?你是听谁说的?”
“那是在我们老家中华寺,我七岁光景,父亲领着我,拜访一位云游到此的云鹤长老,我是听云鹤长老说的!”
“噢,云鹤长老?云鹤长老也是半路出家,几乎走遍了半个中国!他有很多著述,人文地理……相当了不起,可惜他也不在人世了!”
“是吗?我还寻思毕业后拜访拜访他……咳!这愿望又落了空!”
“我想收集一下他的资料,为他出一本书!……可惜,这样的人物,生前没有留下一纸墨宝……有点太遗憾了!”
“唔!你别说,他可应家父之请,为家父题写了几个字!”
“哦,有这事?那可是稀罕之物……家严真是有心之人!现在还保存着吗?”
“保存着呢!”
“
家严能收藏到如今也属不易!”
“是,我父亲什么都舎得丢,唯独这字舍不得丢!为这件事母亲没少和他唧唧!”
“是啊,如果家严肯相让,我愿出重金谢之!”
“这……我得回去和家父商量,想不到先生对收藏也……”
“呵呵!我喜欢收藏,我赚来的钱,基本用在收藏上了!”
“盛烈,你不知我这老师,在收藏方面可是做了大贡献了!”
这时刘钰插了一句,说着他坐直了身子。
“宋旭的《江上楼艇图》、王翚的《潇湘雨意图》,残件能幸存于世,我老师功不可没。”
“是啊!可敬,可敬!”盛烈深深的点了点头。
“好吧,先生这么喜欢收藏,待我回家一定说服家父,动员他把云鹤长老的题字献出来!献给你这位收藏家!”
“不,我只是有那种想法……我可不敢夺家严所爱,此事还是作罢!”
“不!父亲知道你要为云鹤长老出书,我想他会乐于奉献!”
“喔,若是这样!那再好不过了!总之,不要免强,要尊重你父亲的意愿!”
“当然,您放心吧!说通了,我会跟你取得联系的!”
“好!那再好不过了!那我先谢谢你!”
“您别客气!要谢得谢您,您为了谁?还不是为我们中华文化宝库做奉献吗!”
莲客一听盛烈这话感叹的摇了摇头。
“嗐!我这也是尽一点绵薄之力!杯水车薪,杯水车薪啊!八国联军,日本侵略者掠夺走多少宝物?,十几万,几十万,数不胜数!中华民族不强大,祖宗留下来的宝物,就会丧失殆尽!何日中华民族能强盛起来呢!让人心焦啊!”
莲客说完,两个人感慨一时无话。
沉静了一会,盛烈又想起,黄毛姐姐的事……
他想莲客不仅是画家也是报界媒体知名人物!想必也是消息灵通人士,也许他能知道些关于黄毛姐姐的事,何不问问他?
盛烈好像记得,那次展会上,那位记者很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是还要回新京赶写老将军(即黄毛姐姐的爷爷)之死的后续报导……
何不通过老将军的死,问问老将军家的遗属情况?他要是知道肯定能想起来!这在当时不是小事。
盛烈想到这开口说道:
“先生,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您……”
“你说!只要我知道的……”
“就是大半年前,发生在新京,轰动一时的,老将军猝死,无疾而终的事……”
“知道,知道!你想问什么?他的死因?”
“不,我知道老将军是被日本人害死的,我是想问他的家属后来的情况……”
“他的家属和你有关系?”
“实不相瞒,他有个孙女小名叫凤丫头,一头黄发,她是我的高年级同学!一个偶然机会我们相识,她家有一个菜园子,我们在一起画画,相处很好……感情很深,我很想念她!”
“噢!不会是……”莲客笑道。
“不,不是您想向的……我们只是朋友!纯粹是朋友!分别半年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常梦见她……我非常想知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关于老将军家属情况后续报导的不太多,这和反动当局打压有关,不准登报!不过我们内部还是知道一些情况!好像是他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孙女一个孙子,听说变卖家产回北边参加抗日去了,其他的……就没什么了,不过当地传言不少,有的还编成了民间故事《火凤凰》寄给了我们……你说的那凤丫头是黄发,故事里姑娘说的是金发,说的可玄了,说她是仙女下凡,长的不仅年轻,还特别漂亮!还机智勇敢,说他披红斗蓬,穿红衣,红裤,骑红马,奔驰起来像团火!出没在白山黑水之间,说她是从长白山天池中龙宫里出来的,奉上天之命专打日本鬼子,解救老百姓!她双手双枪,百发百中,鬼子闻风丧胆……这些显然是被神化了,不过……我想肯定有这么一个姑娘,受到当地老百姓敬仰……这个黄发姑娘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就不清楚了!”
“想不到还有这么一个美好的民间故事《火凤凰》太好了!”盛烈听了眼睛直发亮。“等我毕业回国后,一定到咱们东北,白山黑水之间去访查访查!我倒要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原型是谁!”
“那好啊!题材不错,画一个连环画也是不错的吗!”
“是,很有现实意义!”盛烈点了点头,“只怕是只能自我欣赏,没处发表!”
“画好了,我给你发表!”
“那你就不怕……”
“只要把杀鬼子改成杀魔兽,不就行了吗!”
盛烈一寻思,对啊!我怎么不会……”
“这跟战场上打仗一样,不仅要正面冲啊!杀啊!也要学会隐蔽前进,迂回到敌人背后……”
盛烈信服的点了点头。停了一会,盛烈又抬头说道:
“另外,我还惦记着一个人!”
“哦?是谁?”莲客奇怪的问道。
“就是郭大姐,这个大姐太好了,在我成长的道路上,她没少帮助我!……不知她最近情况怎么样?”
经盛烈这么一问,莲客没有回答,而是皱了皱眉,陷入沉思。
“我想能不错,她先生毕业香港大学,又是学英文的,大学讲师,工作不错,薪水很高,郭大姐能辞去教学工作,专门在家培养三个孩子……可见生活上还是……”
“现在不是三个,是四个孩子。”
“是啊,又生一个?这个是姑娘吧?前边是三个秃小子,郭大姐就喜欢再生个姑娘!做她的贴身小棉袄!”
“可是……拿她的话说,还是没变样!”
“啊,又是小子?小子也不错,四个小子一张桌!打麻将够手了!”
“还打麻将呢!没把郭大姐愁死!”
“那是为什么?”
“这孩子生不逢时啊,正是困难时期!三个哥哥是吃那种到嘴就化的高级并干长大的,到他就喝苞米面糊涂了,咳!这孩子从小就营养不良,大脑袋小细脖……人见人怜。”
“那是为何?他们家……”
“大姐的先生,出事了!”
“出事了?做为大学的讲师,他会出什么事?”
“就因为他是学英语的才……你不知道,在我们满州日本人对掌握外语的人疑神疑鬼,尤其是英语,英国是反法西斯协约国,关东军把学英语的都看成是英国特务!”
“是这样?那也太……”
“像这样,你就老老实实教你的书吧,真不知先生怎么想的,也许是生活担子重了?压的他?要知道添一口人,差很大事!他架不住一个同事的传弄……竟和人家合伙做起买卖……买卖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不仅要有灵活的头脑,还要懂点商品性质,他们做的是苇席生意,他们从营口发了五车皮苇席去哈尔滨,结果到了哈尔滨,因为苇席属军用品,全部被扣没收,人也被怀疑通敌,抓进宪兵队!咳!你说倒霉不倒霉!买卖没做成,还得使钱找人救人……真是血本无归还得倒搭钱!最后还不错,人是救出来了,但是家从此陷入困境中!”
“那苇席也是民用品啊!怎么说扣就扣!”
“谁也没想到,到了北边哈尔滨,却成了军事管制品!”
“这小日本太不是东西!这不是说啥是啥!指鹿为马吗?咳!大姐夫也是够倒霉的!……大姐夫那人我见过,戴一副深度近视镜,为人十分谦和……”
“是,大姐夫是天下难寻的好人!可是好人又能怎么样?好人就不欺侮你了!我听郭大姐说,在香港大学念书的时候,中山先生找过他,也很赏识他,认为他是英语方面佼佼者,中山先生领导的革命正需要这样人才,中山先生,劝他参加同盟会,结果被他婉拒了……”
“这是多么好的飞黄腾达的机会!这要是换作那种势力小人,这可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啊!还不得让他们乐疯了!”
“可是大姐夫却是泰然处置!这还不说,毕业后,海关指名要他,你可知多少人想去海关谋职,那可是美缺肥差,肥的流油啊!甚至给个督军都不干,但是还是被生性倔强的大姐夫拒绝了,他不图名不图利,他的愿望就是一劳本食,当一名英语教员!把教书育人!当成己任……这么好的人,谁想会落入这步天地!成了……”
“那……郭大姐,还有四个孩子……那不像天塌一样,日子得怎么过呀?”
“能怎么过,靠积蓄,靠当铺,靠亲戚朋友帮衬,靠打工,苦苦煎熬呗!……大姐就希望把四个儿子培养出来!……郭大姐真是过日子一把好手,大难临头,尚能苦渡时艰!只是苦了她那年幼小儿子,达龄了!”
“怎么叫达龄?我听说他的三个哥哥分别叫彭龄龟龄熙龄都是长寿的意思,他怎么叫达龄?什么意思?”
“达龄是英语谐音,是亲爱的,宝贝的意思!他还有个大号叫春雨”
“噢,噢,大姐夫真有学问,不愧是学英语的!这个名起的好!……号也好,春雨贵如油啊!”
“可是名字起的再好也不能当饭吃,愁的郭大姐整日唉声叹气……你知道吗?她一度想给达龄过继给她的妹妹圣哲!”
“圣哲?……”
“郭大姐号圣思,她的妹妹号圣哲。她的先生就是我们报社摄影记者!她妹妹家里就有一个女孩,没男孩,所以……”
“噢,过继了也好,亲姐妹……还减轻郭大姐负担?
“可是他的三个哥哥不干了,春雷,春庭,春风一齐闹起来,郭大姐心一软结果没成。”
“不成也好,骨肉分离总不是事!”
这时刘钰在一旁插了一句:
“盛烈你也是,这也行那也行……左右逢源,就没有一个定见?”。
“那你有定见?你说说看……”盛烈有些生气回了他一句。
刘钰被盛烈这么一问不吱声了,衡过来,衡过去,他也回答不了。
“春雨这孩子营养不良,从小身体就弱,还多病,什么霍乱,痢疾,肺炎,险些小命没夭折!”
“是啊!”
“有一次是肺炎,可怜的小春雨躺在炕上,游丝般的就剩一口气,奄奄一息,日本人怀疑是传染病,不准……郭大姐急的眼睛都蓝了!欲哭无泪,望着就要没命的小春雨,大姐是那么无助,是那么绝望……”
“后来怎么样了?”听的盛烈眼含泪花,盯盯问。
“是他妹夫找到了我,请到了著名的周鉄衡大夫,及时赶到,才从鬼门关把春雨救了回来!”
“周鉄衡?哪个周鉄衡?是不是画家周鉄衡!”
“你认识?”
“我在古玩店里看到过他的画!”
“噢,对,是他!他是我画界朋友!不仅画画的好,医术也相当高超……”
“春雨命够大的,也是遇见了贵人!谢天谢地!”
盛烈终于松口气,接着不禁叹口气道:
“咳!想不到郭大姐落得如此艰难!想起郭大姐对我的无私帮助……我却远在他乡无力帮她……咳!惭愧呀!惭愧!我真想不念了,回去帮帮她!助她一臂之力!”
“年轻人,你可不能冲动,你要是废学不念了,大姐也不会答应你!你可知道,大姐家即使生活那么困难,她还是让孩子上学……”
“您说的也是!那……我回去看看她总可以吧!”
“那当然行!正好,我这还有便利条件!”
“那我立刻到川端校长那请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