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王盛烈无弹窗 正文 第六十九章吕家没落和新生
老赵家二小子这次没有失约,颠颠跑回家去,跑的口干舌燥的他,连一口水都没喝,急忙从钱匣里拿出他私藏的诊断书,又颠颠跑了回来。/ 、В. c o \平常十五分的路程,今天前后不到十分钟,就返了回来,效率之高,可谓史无前例。可能是那条烟的关系,有了非凡的动力,真是驴头挂萝卜,调动了他的积极性。盛烈母亲拿到诊断书,像是获得什么宝贝,笑逐颜开,立即揣进兜里。她也不失信用,推门出去就要到小铺给他拿烟。还没带上门,被老赵家二小子叫住了。
“嫂子,等一下,我跟你去!完事,我顺道就拿着烟去办事!就不用你来回折腾了!”
他说这话表面是为盛烈妈着想,实际是藏着个小心眼,他是想拿一条好烟走。
盛烈母亲岂能不明白,她眨了眨眼,故作不情愿的……
“你跟我去?……那——也好!”
她嘴在说,心里却在暗笑,心里话:你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拉几个粪蛋!还不是赖着情想挑一条好烟……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小铺,进得门去他发现黑凤姑娘站在柜台前,老赵家二小子很奇怪“她什么时候过来的?”但是没多想。
他此时也不客气,丢下盛烈母亲,一步跨到香烟柜台前,眼睛像不够使唤,上下,左右的看,可是看来看去……他失望了。
“平常摆着的那些好烟,这么不翼而飞了?”
他一开始还奇怪,后来他寻思明白了,这里面肯定有鬼,一定是嫂子叫黑凤姑娘收起来了,但是又不能说什么,他知道,一旦说出一句什么不得体的话,盛烈母亲会有十句等着他,谁让自己小辫在人家手里攥着呢。他可不想惹这个刻薄的“母老虎”也不想自找没趣。
尽管如此盛烈母亲还是在旁不阴不阳说了一句。
“兄弟,看见没?愁人啊!没钱好烟瞪眼进不来!开小铺的谁不知道全指望好烟赚点钱!”
“是,是,那是!兄弟知道!出门送礼谁不拿好烟!”
老赵家二小子是常在市面上混的人,什么不明白?盛烈母亲分明是在向他苦穷,是故意说话给他听,是在提醒他的那些欠账……他借着回答也在为自己做解释。
“兄弟,眼看中秋节就要到了,我想进点好烟,兄弟就帮我点呗!”
他一听这话,能说什么?只好听子呗,大萝卜脸不红不白的。
要是一般人早知趣走了,他脸皮后,他想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走,贼人还不走空呢,何况事前她有话,答应给他一条烟。他岂能……
他硬着头皮,憨皮晒脸的带着不自然的笑,从柜台里拿出一条次烟。
“好坏就这一条了!谢谢嫂子!”
即便这样,那他也高兴。诊断书算什么?用不着连揩屁股纸都不如,想不到这次还能用到盛烈身上,也算是一个不小的人情,张口三分利不给也够本!烟毕竟是白来的,白拿谁不拿。这笔账他算的清。
他拿烟从小铺出来,他的目的达到了,也就没兴趣关心盛烈的事,他不想再到西屋坐一会,有这时间……。
“嫂子,那就这样……我就不过去了!有事吱声!……我得抓紧去办房票的事,人家还等着我呢!”
说完腋下夹着那条烟,屁颠屁颠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盛烈母亲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去的方向,知道他又去赌场,便唾了一口吐沫,嘴不说心里话: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又赌去了!什么办房票?全他妈是扯蛋!”
盛烈母亲也不稀罕理他,又回西屋,去和康明瑶和王言大说话去了。
她一进屋就拿出诊断书给大家看,大家看过后悬着的心都放下来,盛烈父母不太懂邮寄诊断书的事,怕邮丢了,好不容易得来的,丢了那可就麻烦了!于是他们想把邮寄诊断书的事,交给康明瑶,王言大去办。
“说实话我们老两口还没进过邮局,不太懂邮局里面的事,这邮寄诊断书的事,还想有劳二位……”
“没问题,二老放心!一切我们去办!”二人也不推辞,欣然应允。
盛烈父亲很好客,另外今天也是高兴,说什么也要请他们吃饭喝酒,还想留他们在这住一宿。
“你们从奉天来一趟也不容易!起早贪黑的,我看你们今天就别走了,我们把南炕腾出来,晚上给你们二人打把式睡!另外……守着小铺有现成的酒菜,咱们爷仨痛痛快快喝两盅!”
康明瑶王言大一听这话,当然很高兴,但是……
他们考虑,盛烈的事情已耽搁好几天了,他在那边不知急成什么样子,需要加紧办才好!
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原因。
此时正是夏秋之交,这地方又是人口居住密集的地方,那时没有徘水设备,污水横流,苍蝇嗡嗡的在脑瓜顶绕来绕去,有的竟敢落在他们的鼻尖上,梳理翅膀,抬起腿,近距离展现他那肮脏的美。那蚊子邪乎的狠,不知什么时候跟你亲近一下,让你六神无主,抓耳挠腮,白天“零星部队”尚却如此,晚间还不是要大批空袭?可以想象出来,在这里想睡个好觉不那么容易,环顾四周……他这又没蚊帐,难为这地方的人!一夜一夜怎么能受得了……
还是走为妙!但是主人的盛情怎么好回绝。
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有点犹豫。
盛烈父亲还以为他们默默答应了。
“那我们就说定了!我这就……”
“不,不!二老,谢谢你们的热情接待,说心里话,我们很愿意和伯父伯母唠唠家常,唠唠盛烈小时候的事,但是考虑……还是抓紧办事为好,盛烈在日本不知怎么着急呢!我想这个时候,他正盼星星盼月亮等我们的信呢!所以耽搁不得……我们想抓紧时间,赶晚班车回奉天,来时计划也是这样,我们都没和家里人说,倘若今天回不去,家里人也不放心……”
“唔!是这样!……没告诉家里人可不好!我们有这方面深刻体会,盛烈盛藩小时候就干过这样事,去一趟奉天没回来,把我们老两口急坏了,还寻思出什么大事了呢!折腾一宿没睡觉!”
“那……后来呢?”康明瑶,王言大颇感兴趣的问。
“你猜怎么样?第二天一早小哥俩像没事人似的回来了!你说气人不?气的我拿起条扫疙瘩就要……”
“想是小哥俩要挨一顿胖揍吧!”
“没有!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小哥俩是遇到了特殊情况,一个待他们很热情也很好的古董店老先生,因为大意,购回假字画,一股火攻心,突然发病了,倒在地上抽搐没人管……是他们小哥俩见义勇为……这是做好事,我怎么能打他们!”
“哈!他们小时候还有这样的事?有意思!他在日本从来没和我们说过!”
康明瑶说这话时,一个蚊子又偷袭成功,气的他狠狠拍了一下。
盛烈母亲看见忙说道:
“今年雨水勤,天气闷热,苍蝇蚊子忒多,临睡之前我和你大伯得用艾蒿熏,一熏一屋烟,呛的我们直咳嗽,好赖我们都习惯了……你们初来乍到恐怕不适应……”说到这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这个人竟说实在的,你们要留下那就得遭点罪!我看……就不留你们了,免得遭那份洋罪!等上冬再过来,大娘给你们做酸菜猪肉炖粉条子!粘豆包!我这个老婆子别的不敢说,吃了我做的农村饭菜,保准你姥家姓什么都忘了!”
“哈哈!那我们信,谁不知我们东北酸菜猪肉炖粉条子!经您这么一说,别说……现在就有点垂涎欲滴了!”
盛烈母亲听了笑了笑,她暼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哎呀!离晚班车的时间不多了,要走就赶快走吧!免得一路着急忙慌的!”
盛烈母亲说着站起身来,他一眼看见院里破三轮……
“要不……我们这有买货送货用的三轮车,让你大伯蹬车送你们到车站!”
康明瑶王言大一听这话,连忙摆手。
“不,不!我们可不忍心让老伯蹬车送我们,那成何体统!让我们生受不起!我们年轻人走路习惯了!还是走着去吧!一路还能看看这个城市风景,来时就是走着来的,我们一路走来,也没觉得有多远,也没觉得累!”
“哪能不累?”这时盛烈父亲说话了。“老婆子,就咱那台破车,出了铃不响哪都响,拉点货还行,拉两个大活人……如其这样,还不如我去十字路口叫一台三轮过来,那多省心。”
“我不是挂子省点钱吗!”
“抠门!那能省多少!”
“省点是点吗!”
“省的不是地方!”
康明瑶王言大见老两口又要叽咕起来,连忙站起来说道。
“不,不要麻烦了!伯父,伯母!听我们说,我们年轻,腿脚行!您二老就不用为我们操心了!我们抓紧时间办盛烈的事要紧……若是没什么嘱咐的话,咱们这就告辞!……让咱们后会有期!”
“那——咳!让你们二位走子回去,实在于心不……”
“没事,没事!二老请留步!”
说着二人走出了屋。
老两口跟着送他们出来,一直把康明瑶,王言大从小巷送到大街,直到两人走远看不见才转身回去。
夏秋之交,白天很长,康明瑶王言大虽说坐的是最晚那趟车,但是回到奉天,天色也只是刚刚擦黑,要是冬天那可就不行了,一片漆黑。
两个人出了车站,准备分手各回各的家,他们约定好,第二天到同学吕馥慧家。
提起吕馥慧,前面简单表述过。
吕馥慧出身于知识份子官宦之家,她的太爷是进士出身,晚清做过县令!也许是太火烧旺运了,县令任上,县衙连连遭了三把火,是不是创历史记录不好说,其中一次大火烧了十几间房子,县衙成了一片废墟。
这要是平民百姓那可就惨了,火烧当日穷!面对烧后的惨状,还不得哭天抹泪,悲痛欲绝……幸喜是官衙,那就当别论了,官舍烧了再建,反正官库有银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说不定还是好事,改善了办公环境。
着火时谁也不傻,趁火势还不大的时候,各房自然不会忘记把值钱的细软带出来,所以看起来房倒屋塌挺吓人,其实个人经济损失……都不大。但毕竟还是受了损失,况且不是一场火,大小那叫三场火!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那也架不住这么折腾……
所以吕家几年知县下来,并没富的直流油,但和一般家庭比,那还是殷实的很多。
爷爷步太爷的后尘,早期也做过县令,时期当了省议长,拿现在来说,那也算是省部级干部!这么大干部,家境自然不错,使婢唤奴,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到了父亲吕崇晋这一辈,却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吕崇晋南开大学毕业,受新思想新潮流影响,思想属新激进派,亲历过五四运动,年轻时候,是一个值得称道的,勇于投身革命,叛逆封建家庭,追求自由平等博爱正义的爱国热血青年。
吕崇晋大学毕业后,从自身做起,拒不继承家产,他也不想借父亲省议长的光,找一个肥缺,而是自己在一家银行谋了一个差事,带领夫人李昌荷及女儿吕馥慧和儿子吕志乾过着自食其力的清贫生活。
可见新思想威力有多大!真能使一个人离经叛道,真能改变一个人,乃至一个家庭的生活道路。
吕崇晋,性格秉厚,仁慈博爱,为人清正,但是这样秉性的人,在腐朽黑暗的旧社会吃不开行不通,有品味的人认为他自诩清高不合群,没品位的人认为不谙世故,不通达人情,窝囊废!进入社会后,饱受世俗的耻笑和挤压,因此他老人家,这辈子注定是时运多舛,郁郁不得志。
妻子李昌荷,也出身于官宦之家,封建社会讲究门当户对,他们两家是标准的门当户对,双方家长同朝为官,都是七品县令。
李昌荷是县令的千金大小姐,自幼父母宠爱备至,视为掌上名珠,自然不会忘记悉心教育,她读过几年私塾,她读的私塾可不是一般的私塾,那老师可是县衙师爷选了又选,花重金请来的,明礼仪懂廉耻,道德修养,文章品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能无一不晓,虽不能跟皇宫大内学堂比,但也属重点小学,重点班级!
李昌荷才貌双全聪颖过人,几年私塾读下来,更是受益不浅,知书达理,能诗善画,遇事心态平和,性格温婉,思想不说有多开明,但绝不守旧!
吕家正是因为有这样有知识有见地不合时令的开明父母,才使得膝下一双年纪尚轻儿女,都能送到日本去学习!。
一般守旧的大户女子,受封建思想影响,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年纪轻轻就大门不出二门不入,躲在闺房里,成天读女儿经,教习三从四德,玩也是在小小的后花园扑个蝴蝶什么的,闲暇顶多学点针线活,还被看作不务正业,是啊,那等粗活岂是小姐葱白般纤手干的!
一年只有上元,中秋有数的几个节日,才能随家人逛逛庙会,看看外面的世界……
难怪古典小说里常把那几天写成爱情高发期,事件多发日,毫不奇怪!追其原因不是纨绔子弟流氓放荡,也不是怀春女子顾盼多情,都怪平日男女不多见,都是人性禁锢,惹的祸!
吕家世代为官,有诗礼传家的优良传统,重知识重教育,人人有思想有抱负,后来都成了人才,这比父母留下万贯家私强多了。
相比之下那些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蓝,贪图享乐不思进取,一辈子靠父母,一辈子长不大的那些“八旗子弟”可就不行了,一旦家庭起了变故,只能流落街头了。
塞翁失马,安知祸福。吕家末落了,但是后代得到了锻炼,获得新生。
吕馥慧生活在这个环境里,受家庭的影响,环境的熏陶,知识的获取,无论是容貌还是学识,气质还是风度堪称一代名媛,不失大家闺秀,只是不像一些人那么张扬,为人低调的很!但是幽兰袭远,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其才情其绘画让众多学子们倾慕垂青。
王盛烈就是其中之一,两个人虽然还不相识,但已经给盛烈留下深刻印象。
吕馥慧和康明瑶王言大分手后,一个人回到家里,客厅里只有母亲李昌荷一个人在喝茶,她见馥慧一个人若有所思的进来,后面并没见有人……她很奇怪。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康明瑶他们没来?不是说他们从日本回来了吗?”
“是回来了!但是……”
“但是什么?……难道你没见到他们?”
“见是见到了!可是……”吕馥慧说着坐到母亲面前,显得心事重重。
她母亲第一次看女儿心事这么重。“那他们为什么没跟你来?闹别扭了?”
“哪呀?……他们有急事,去了抚顺!”
“去抚顺?去那干什么?什么事?”
“为了他们的同学王盛烈回国的事。他们是去找王盛烈父母商量去了!”
“回国就回国呗,那还值得跑抚顺一趟商量,这俩傻小子!一去一回,花钱不说,多忙倒人!……”
吕馥慧母亲李昌荷说了一句,说完又奇怪的问:“这王盛烈是谁呀?”
“他……我不是说过是他们的同学吗!”
“那你认识不认识……”
“他们的同学,我怎么会认识!……不过我在东京看过他的画,他是画的最好的一个!很有才气!”
“是啊!……人才!”吕馥慧母亲点了点头。“那我不明白,像这样的人才……回国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正因为他画的好,学校才留他不放,回国才成了问题!”
“那他本人怎么想?他想回国吗?”
“我听他们说,国难当头,他是归心如箭,一天也不愿在日本呆着!”
“真是一个有志气的爱国好青年,这和你爸爸年轻时候差不多!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吕馥慧见母亲夸奖王盛烈,很高兴但是没有吱声,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像是有什么心事。
“学校不放他……那学校也真是的!太**了!就不能听听他本人的意见?”
“若是能听他本人意见就好了,现在人家学校不听你的有啥法?学校的校长还是他的恩师川端龙子!……王盛烈是有口难言,有苦说不出!”
“那可怎么办?……这学习不好的有烦恼,这学习好的也有烦恼!咳!”
吕馥慧母亲无奈打了一个咳声,“这孩子真是让人同情?”
“谁说不是呢!”
母亲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吕馥慧若有所思接着又说一句,“他们已经商量出一个办法!”
“哦?什么办法?”
“让王盛烈父亲装疯,得了精神病!这样学校没理由不放人!”
“这……这可真是哄弄洋鬼子呢!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是让老人装疯,这做儿女的……也有点太不尊敬老人了!这是谁的主意?是王盛烈吗?”
“我估计不能是王盛烈,王盛烈对父母不会如此大不敬!我估摸能想出这种办法的人,不是康明瑶就是王言大,现在的问题是……装疯卖傻并不难,难的是……证明是精神病的诊断书没法找到!没有精神病诊断书,学校是不会相信的,所以也不会放王盛烈回来!”
“那可怎么办?”
“他们今天去抚顺,一个是向王盛烈二老通报王盛烈的问题,更主要的就是研究如何取得诊断书的问题!谁知道会是怎么样?”
“噢……愿神灵保佑他们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