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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请郎自来无弹窗 正文 第六章 孑然

    永乐七年六月,郑和第二次出航历时一年七个月回国,主要到达地点有爪哇、古里、柯枝,带回大量奇珍异宝,并成功宣扬国威。\\ . В5 .c /皇帝龙心大悦,再度下诏令,命同年十二月,郑和将第三次下西洋,允许商贾同行,进行海外贸易。海上交通的发达,带动了中国史上第一波移民潮,沿海地带的人民纷纷迁移往南洋发展。

    氨见的海外商品总是炙手可热,不管是名贵的珍珠、宝饰,抑或是胭脂花粉、乾果等日用品,都有人抢著要。年迴的本钱不够他购买名贵物品,於是他将带出国的布匹、器皿全卖给外国商人得到好价钱之後,抵达每一港口时,都钻到各大小市集搜罗童玩、脂粉、锡器、花布料,采买了高高的一座小山也似,都是廉价品,但却也是国内看不到的。

    在其他商人嘲笑他买一堆赔钱东西时,他心中虽忐忑,但依然认为回国後应能赚取到些许薄利。

    教他瞠目的是卖到了他难以置信的价格。

    船一抵达苏州刘家港时,便有国内商人欲向他批购所有货物,已是不错的价钱,但赵大爷提点他别急著脱手,在港口卖货是最愚蠢的行为。他记下了,只卖出一丁点货物来当自己日京城的盘缠。赵大爷说要载他同行的,但他婉拒。两人之间并非主雇关系,两年前的契约只打到下船那一刻为止,他不好占人家便宜。

    赵大爷一直开高价要延揽他为赵氏商号效力的,所提出的银两对他而言可说是天价。但年迴还是拒绝了,只允诺十二月份一同出洋时,他愿意再上船帮忙,但不想签下长期的卖身契。

    租了两辆马车载运他的货物-快马奔波了八天,终於抵达京城应天。货都还没卸下呢,已有闻风而来的商号要购买,供不应求之下,竟竞价了起来。

    一捆货一捆货的叫价,原本在海外花三、五两买下的东西,甚至还卖到一百两这种教年迴傻眼的价钱。

    为什麽商人能那麽有钱?能住那麽华丽的屋子?因为他们赚取到的是暴利!

    他一直知道,但从未这麽深刻的感受到。

    两年前,他以五十两采办了货物出国卖,卖得七十七两,坚持把借来的三十五两还给赵大爷;赵大爷当然是不收的,但不想欠太多人情的年-仍是缠磨得赵大爷收下了。之後,再把馀下的四十二两买货回来,四十二两的本钱,让他赚得了五百馀两银子!

    五百馀两哪…

    捧著一手的银票以及碎银,他惊喜得连走路也不会了。两车的杂货共十捆,有些获利多,有些获利少,但…总之,都让年迴一下子成了小盎翁。

    “恭禧你哪!年小扮!”被赵爷派来帮忙年迴卖货的赵府仆役陈林等人拱手叫著。以前大夥同在府里共事时,年迴就关照他们颇多,有好处也少不了他们,所以眼见年迴赚大钱,大夥心底都替他高兴。

    “两年前临上船时,你托我将老爷给你的两年薪饷一百二十两送回老家,我当时还想你怎麽不留下做生意,担心你这趟白去了咧,看来我李阿南真是自操心了,年小扮儿你是聪明人,没什麽难得倒你的!”他是年迴的同乡,两家甚至是毗邻而居呢。

    年迴好不容易回过神,第一件事就是将手上的碎银约莫有四十两,均分给前来帮忙的四人。

    “来来,大夥辛苦了,给大家喝茶!”

    四人瞪大眼,连忙推托:

    “哎!别这样,我们是老爷派来帮忙的,义务的嘛!你拿这麽多钱,岂不是要吓死我们!”他们这些杂役工作了这麽些年,一年就是十两银子,年迴的慷慨简直要吓傻他们了。

    年迴不由分说,一一往他们衣袖里塞。

    “不拿就是看不起小弟我了。别再说这些了,再说就不是兄弟。走!小弟请大家到-天香楼-吃饭去。”

    四人当下不再推托,欣喜的抚著袖子中沉甸甸的重量,觉得这个年小扮真是了不起的人,发达了也不忘旧同事,出手大方得吓死人哪。他其实可以不必给的。

    李阿南跑到年迴身侧,笑得见牙不见眼,说出大夥心底一致的感动:

    “年小扮,你真好,我阿南一辈子记下了,以後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尽避说,我全听你的!”

    “对呀!如果以後你不嫌弃,我与老爷约满了之後,到你手下做事如何?我高明财虽然不聪明,但勤劳又力气大,一次可搬两捆货哩。”

    年迴失笑道:

    “哎,还早呢!我又不是什麽大商人,哪请得起帮忙办事的人。”

    陈林拍拍他。

    “别谦虚了。你不当商人,难不成还回头替人管事吗?老爷会那麽看重你,就是觉得你一定可以成为一号人物,他多想收你为自己人哪?不然赵府佣仆三百人,何以独独给你高薪,又对你千般好?”

    “对啊!听说老爷还想把六小姐嫁给你,让你当他女婿呢!”赵一春说出他在厨房听来的耳语。

    年迴心中一震,表面仍是嘻哈表情:

    “别笑弄我了!咱们是什麽身分,哪配当京城首富赵大爷的女婿?”

    赵一春正色地道:

    “不是说笑。这消锨大夫人房里的丫头说的。老爷同夫人说:你是个人才,他想留下你,偏偏用钱打不动你,如今三位少爷甫执掌商号的事,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辅佐,你这个年轻人经商的资质高,以後必有一番成就。两年来他观察你,看你专挑国内没见过、价格又低廉的小东西买,这正是成功商人的要件,不趁现在留住你,以後就没机会了。”

    陈林叫道:

    “老爷从不给人这麽高的评价的!那肯定不会错的。年小扮,你是个大商人的命,恭禧你!”

    年迴仍是玩笑的面孔,挥挥手道:

    “去!别谈这些了。喏,天香楼到了,要吃什麽,任意点。管他什麽商不商人的,现下开心吃喝最重要啦!”

    将四人招呼入京城著名客栈,一落坐便叫:“小二哥,把最好吃、最香、最棒的菜端出来,快些!”

    “来喽——”

    ※※※

    大鱼大肉、大吃大喝之後,微醺醉意让他在客栈房中小睡了会,才精神些。

    醒来时,打梆子声自外头传来,四更天了。

    披了件中衣临窗而立,外头漆黑一片,蝉声阵阵,是夜里唯一的纷扰。

    必想著陈林他们回去前,诚心诚意说著一定要跟随他、在他手下做差事的神情…不觉得笑了。

    口惠而实不至,谁会帮你办事?

    你要懂使钱的手腕!

    你会不会做人哪?——

    做大事业者的气魄,你得学著点!

    她哪…

    那个精悍的姑娘,那个每每训他时,脸上总是一副“听我的,准没错”表情不可一世的女子哪…

    如今她可好?

    若没有她凶巴巴强制他去学著如河施人小陛,现今的他,肯定仍只是个努力勤劳的赵府小杂役,就像跟他同乡的那个阿南一样,对著一年十两的工资感激不已,希望能在赵府终老,半点儿也不敢想自己也会有这麽一天。

    曾经,在他心目中,这辈子能赚到一百两银子就是老天厚爱了。但现下,他怀中有五百两的银票,难以想像赚钱竟是那麽容易的事。幼时,他拚命种田、种菜,到市集去卖自家养的鸡鸭,总是两三文钱就被打发掉,一家子处在饥饿状态,要挣到一两银子对穷人而言是何等的艰辛。

    两相对照,天差地别。

    所有的转机,皆来自於她。

    她逼他写字读书,教鞭的婬威让幼年畏怯的他不敢不从,死命强记那些艰辛的文字;而後,他赚到了生平第一笔钱,他发觉到识字的好处,更加发愤图强。

    元初虹打下他不错的根基,以致於後来进入赵府做事,赵总管挑了他去陪三位少爷读书,每天早晨夫子来授业时,他便过来准备文房四宝、磨墨、摊纸、从书柜上找出夫子要教授的书本…整整两年,他受益匪浅,连艰涩的古文也看得懂了。

    穷尽一生出卖劳力,他大概可挣得一百两。

    而,用脑子去赚钱,加上勤奋,一生可获得的将是无可限量。学识、见识,可扭转一个人的命运。还有谁比他更深切体认到这一点呢?

    以为一辈子到老,赚一百两便心满意足,但他现在才二十岁,却已赚得五百两。

    发达了,很喜悦,但没有想像中的狂喜。十二岁那年赚到七文钱的感觉甚至比现在来得快乐。

    他是怎麽了呢?

    二十岁啊…她,也二十了吧?

    有没有当上一流的牙婆?有没有再教恶人欺侮?有没有…嫁人了呢?

    他不曾经历过男女之情,也不晓得心中这种牵念要以什麽词句来解释,他只是纯粹的希望著如果他非得完成终身大事,那麽妻子能是她有多好。

    没有注意过其他女子,虽然一直以来都有人向他示好。尤其在赵府时,好多美貌的丫鬟总在他身边走来走去,送巾子、缝衣服的,他全不敢收,因为…——

    除非你想娶那位女子为妻,否则别乱收女子送来的东西,当心被当成花心浪子…

    她说过的,女人家送男人物品,是传情的意思,吓得他从此半件也不敢收。以前因为家贫,加上没有成年男子的自觉,老把各方送来的好处全收下,然後寄回老家给家人用,没想太多。以後就警觉多了。多亏她提点,否则不晓得要怎麽收拾呢,几次争风吃醋的阵仗就够他吓的了。

    一方手巾自他袖中滑落,轻飘飘的落到地上。他弯身捡起,不由得一笑。这巾子,是她的呢。那日他手肘不小心受伤,她给他绑上的。

    巾子料不顶好,放到现在已经泛黄,边缘也松脱了线头。巾子上还沾有他的血渍,当初怎麽洗也洗不掉,一直放在身边,天天傍著身,却又舍不得用,怕用坏了。

    没敢收任何女子的物品,倒是收了她的。她恐怕早不记得这件事了。

    明日,他将启程回家乡,不知道能否遇见她?

    也许看到她手上抱著娃儿,成了别人的妻…但他想,他应该会…也应该能笑著向她打招呼,而不会把低落的情绪泄露出来。

    她…嫁人了吗?

    唧唧唧唧——

    蝉声益加扰人,剩下的夜,无眠。

    ※※※※

    元初虹手上抱了个才刚满月的奶娃儿,快步的,同时也悄声的正要遁逃回房。一双眼警觉的左看右看,似乎在防著什麽,搂紧怀中的小宝贝,把外袍拉拢,企图盖住小婴孩的身形。

    不能被发现,千万千万不能被发现!否则就…

    “唔嗯——”小娃儿不舒服的低吟了声。

    “乖乖哦。”连忙双手齐动的轻摇著,脚下步伐更快,几乎要算是在小跑步了,豆大的汗渍往额角滑落。

    快到了,快到了,只要再走上十来步——

    “哪里逃!”倏地,前头横阻出一道剽悍的身影,大张的双手彷若正要扑食的猛禽,就要将她吞没了。

    元初虹倒抽了口气,顿住身形,矫健转身另寻出路,但——

    “可恶的家伙,纳命来——”熊吼袭来,後头亦无退路,正好是一前一後的包抄!

    她张大嘴、瞪大眼,搂紧怀中孩儿,干脆不逃了,一副慷慨赴义的表情。

    “哼!你们别想从我手中抢走娃儿,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

    此时,包抄住她的两人已牢牢围住她,其中一人伸出爪子,慢慢地、慢慢地趋近,配合著拧笑…然後迅雷不及掩耳的将小娃娃抢过来,功力之高超,甚至没让婴儿感到任何不适——

    “滚一边去!”顺便伸腿一踹,要不是元初虹闪得快,真的得在地上滚好几圈了。

    她张口凄厉悲呼:

    “娃娃还我!惫我我我…”回音直达天听。

    “什麽还你?是还我才对!”大块头不屑的打断她,才转向此时手中抱著娃儿的人叫道:“还我啦,我今天还没抱到呢。”

    啪啦!一记爆栗子轰得他满眼的星星月亮太阳。

    “不肖子,用这种口气对你娘我说话,罚你现在马上回房去跪在墙角思过,不必起来了。”

    “又来这招!娘啊,娃娃该吃奶了,我抱回房给她娘喂,免得她饿著了。”此乃元再虹的哀怨之声。

    自怜完毕的元初虹过来捣蛋:

    “胡说,娃娃吃完奶我才抱出来的。这里没你的份,你去厨房端补品服伺你娘子去,少来烦我们。”

    “对啊对啊!产妇如果没有好好补一补的话,以後有苦头吃了。我说你哪,照顾你媳妇要紧,这娃娃就让你任劳任怨的老娘看顾著,别担心。呵呵呵…”元大娘实在挤不出任劳任怨的表情,最後便以奸笑代表一切。

    哇哈哈哈…

    方圆十里,不,百里内,都没哪家的娃儿比得上她家的孩子俊俏可爱。瞧这大大的黑眼珠骨碌碌的溜转著,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的孩子。挺挺的鼻、小巧的菱嘴、红嫩嫩的双颊,再加上乖巧不易哭的脾气,可以想见日後会长成多麽美丽的大美人儿,甚至还可能成为县城第一美人呢。

    她元大娘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麽可爱的孩子。喔!她爱煞了这心肝宝贝。一定是元家积了不少德,才生得出这麽美丽的子孙,呵呵呵呵…

    懊开心。等会街坊邻居要过来找她闲聊,并且直说了,来的目的就是要看小娃儿。娃娃出生至今不过三十五天,别人送来的小衣服、小玩具便已堆得小山也似,天天往她家串门子,就为了看这俊俏的小娃儿。

    元再虹哇哇大叫,跟在母亲身後团团转:

    “娘啊!至少让我抱一下嘛!娃娃是我的宝贝女儿耶!”全天下再也找不著比他更哀怨的父亲了。他女儿出生至今,他都没能在女儿清醒时抱抱她,因为凶恶的娘与姊姊总是化身为土匪劫人就跑,有时想抱一抱熟睡的女儿聊表慰藉,要是给她们发现了,少不得一顿好骂,命令他不得侵扰娃娃睡眠。

    呜…好命苦哇,他是娃娃的爹耶!

    元大娘才不管他的苦瓜脸,迳自走向前庭:

    “回去照顾你媳妇儿,灶上那只当归鸡叫她要吃完,那是用当归的须尾炖的,有助她早日排除完她体内的脏血恶露。你可别又帮她吃了。别来烦我,我和李大婶她们在前院喝茶。看我对你多好,没几个婆婆会这麽好心帮媳妇带孩子的。”

    什麽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元家姊弟有了深刻体会。

    “我的宝贝女儿啊…”元再虹颤抖著手,却没胆冲上前抢人,身体危颤颤的在风中飘摇如落叶,好不凄凉。

    元初虹叹口气,一旦娃娃落到母亲手上,她是没任何指望了,所以很直接的认命。

    “好啦!别叫啦,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算好时间,两个时辰後抢娃娃回来喂奶,到时至少能抱一抱她…”说到这个,她才想到:“对了,你到底想好名字没有?老是娃娃、娃娃地叫,总不能叫一辈子吧?”

    “我说要叫宝儿,你们全反对的。”还怪他呢!元再虹满心的抱怨。

    她一指戳向他额头:

    “拜托!我们姓元,叫元宝能听吗?”

    “至少我们不姓金嘛,有什麽关系!”他觉得很好听又很好记,偏偏母亲与姊姊意见特多。

    元初虹恐吓道:

    “当心娃娃长大後怨你给她起这麽个怪名字。你喜欢-元宝-这名,不妨用在儿子身上,娃娃这边,你是别想了。”

    元再虹搔搔头。

    “慧儿说还要再生一个,但我不想耶。生孩子是那麽痛,她太辛苦了。”

    她笑,拍拍小弟的肩。他们这对小夫妻一向恩爱。慧儿温柔体贴,再虹虽然粗枝大叶,但对妻子可宝贝了。可能自幼被姊姊追著打打闹闹的关系,元再虹并不若一般男子那样的唯我独尊,对女人颐指气使的当起大老爷。相反的,家里粗重的工作全由他抢著做,劈柴、取水、扫地、清茅厕,他都认为是男人该做的。

    “女人一旦嫁了,总要挨过这关口。瞧娘开心的,能生出这麽可爱的孩子,再来十个也不嫌多。慧儿长得美,生出来的孩子也俊俏,她自个儿看了也欢快不是吗?才会想再生的。不过别太早让她怀第二个,至少再等个两、三年比较好。”

    元再虹忙不迭的点头。

    “娘也是这麽说的。我去-回春堂-买补品时,已经问过大夫了,他有教我怎麽算时间。”

    “那就是了,你快回房照顾她吧。”

    “可慧儿说叫我不要成日守著她,可以出门工作了。”他目前的工作是驾驶驿马车,每天到各小村落将人或货物送往太原城,也代人采买一些用品回来。有时走长程十天半个月,但大多是短程,当天来回。不过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出门了,马车租给邻居去赚钱。

    “过几天再说吧。你不盯著,她怕是又要偷下床做家事了。”

    “对啊,叫她乖乖休息她都阳奉阴违。”

    她笑,不多聊了。

    “我得到都司夫人那儿去一趟,刚才买了些鱼回来,你挑几条肥美的送到隔街丈人家。别忘了。”

    “知道了。”

    ※※※※

    搬来开平,是八个月以前的事了。

    原本为了躲避马吉的騒扰,才叫弟弟带妻子往开平避风头,预计半年以後才回宛平县的;但先是弟妹慧儿精致的刺绣工夫教太原城的贵妇们大为喜爱,成日有人上门送描图花样,生意应接不暇,暂时也就住下了。而後就是意外有了身孕,消息一传回宛平县,元家母女鸡飞狗跳,当下不由分说,收拾好细软连夜往太原飞奔,不忘捎信给慧儿的家人报告好消息。柯老爹也在三个月後领著家人打南方奔来。

    一群人小心翼翼的把慧儿当菩萨供著,满心期盼她生出个可爱健康的娃儿。

    托弟媳的福,元初虹很快的在开平建立良好人脉,成日穿梭太原各大门户之间,与夫人们熟稔,渐受信任,牙婆生意做得挺上手。

    大城市的竞争总是激烈,与贵夫人们相熟的牙婆可不少,如何脱颖而出便教她成日绞尽脑汁地想。但那并非一下子就可扭转的,所以她不心急。谨记著以往在山西所吃的闷亏,她依然把找到强而有力的靠山当成第一重要的事。

    柄会静静到来。三个月前,都司夫人派人传唤柯慧儿过府,热衷於女红的都司夫人自其他友人那儿看到她的绣品,大为喜爱,希望能向她学习江南的各种精细绣工。元初虹一家子当然随行,谁放心得下这麽个大腹便便的弱女子独自前来?

    一入都司府邸,便见得夫人脸上犹有怒气,原来是不俐落的下人打破了她珍爱的玉器,当下叫当初引介那佣人进来的人牙子给领了回去,再也不与那位牙婆往来,摘除了她官牙的资格。

    元初虹趁机毛遂自荐,让都司夫人允了接手官牙工作。官牙不比私牙,引介人进官府内工作,条件更加严格。不懂规矩的,不例落的,嘴巴不牢靠的,手脚不乾净的,一旦出了事,官牙也得连坐处分的。

    但她相信自已有能力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三个月了,她带进府的人有四个,还算令夫人满意,加上元初虹性情明朗,口才便给,常能逗得一群夫人们开心不已,所以三天两头便要传她过府谈些闲趣。

    这是必要的应酬,因为人脉的拓展攸关於生意的清淡或兴隆。不过也因为终日抛头露面,以致於当牙婆的总被人认为不正经、不是良家妇女。如果是已婚的中年妇人当牙婆,还不致招来太多闲言,但像她这样未婚(而且是高龄又未婚)的姑娘当牙婆,那就少见了。

    不仅不会有人上门提亲,也不免招人侧目。

    今日,一群贵妇人相约在都司夫人的花园里绣花,品尝著从南洋引进中土的菠萝(凤梨)。在佣仆的扇凉下,暑的热气似乎没那麽教人发燥了。

    “我说,元姑娘,你当牙婆几年啦?”都司夫人一边描图样,一边问著。

    元初虹替四位夫人倒茶,笑应道:

    “算算也有十二年了。八岁时就跟著娘亲四处跑,不过真正经手人牙子生意要算是十二岁那年。”她永远都会记得年迴是她谈成的第一笔漂亮生意。

    与都司夫人交好的县令夫人讶然问:

    “那麽多年了,莫怪耽误了你的姻缘。这行当,没有女孩儿家会做的。”

    被召来当陪客的一名肥胖牙婆笑里藏刀地道:

    “哎唷,可不是吗?元姑娘好本事,抛下姻缘线,硬是出来抢人饭碗,如今…二十了吧?呵呵…我那女儿也二十啦,今年春天已给婆子我生了第四个外孙了呢。”

    “您好福气。”元初虹只是笑笑。

    氨都司夫人疑惑道:

    “怎麽你家人没给你找个对象呢?你别介意,但一般人到你这年纪,是该嫁人生子了。”

    “是啊,我们这些姐妹都没超过十六岁嫁人的。”都司夫人点头。

    元初虹弯下身去给炉子添炭火,让茶水可一直保持在沸腾状态以冲泡出好茶。

    “我没夫人们好福气。”

    一名瘦牙婆咯咯笑道:

    “瞧她那模样,哪家汉子看得上眼?平庸也就算了,还成日抛头露面,今生是没指望啦。”

    几名丫鬟、仆妇掩嘴轻笑。

    都司夫人轻啐道:

    “胡说!我瞧元姑娘长得挺好。双目灵活有神,身形健美有致,五官端正和慧,是好命的模样。”

    在场的第四位夫人是太原首富之妻,长著一张圆满的福气面孔,打量元初虹之後道:

    “说的是,除去美丑的世俗观点,这女娃儿长得还真端正,不可能会没姻缘的。元姑娘,你心中没有人吗?”

    县令夫人拍著双手:

    “如果没有,那好,我们衙里的林捕头前年刚丧妻,正缺个伴儿呢!要不就这麽说定好了,改天叫他上门——”

    哇呀呀——

    元初虹傻眼,连忙阻止这群没事忙的贵夫人再谈下去。要是让夫人们讨论完,她怕是嫁人定了而且还是随便给嫁掉。

    “不是这样的,呃…事实上我…我至今未婚是…是有原因的。”

    “呵呵呵,当然有原因,没人上门提亲嘛!”一胖一瘦两牙婆笑成一团。

    元初虹跟著咯咯笑:

    “不是的,不是的,我又不是你们,哪来那种命?”

    “元初虹,你是什麽意思!”瘦牙婆尖声质问。

    “好啦!你们两个的声音教人听了难受,先回去吧!”都司夫人受够了这两个言词尖刻又乏味的婆子,挥手要她们退下。

    不敢多言,两牙婆摸摸鼻子,赶紧走人。临走前不忘狠瞪一眼那个备受夫人们喜爱的女人。

    氨都司夫人放下了针线,追问:

    “说点好听的吧,元姑娘,你不婚的原因肯定不会教我们失望吧?”

    县令夫人也期待著:

    “对啊!要是说得不够感人,我可要你非嫁林捕头不可了。”

    这一群自幼娇养在深闺的女子敢情是把别人的故事当成传奇来听了,巴不得她掰出些可歌可泣的桥段来供她们打发无聊的午后时光,就当看戏一般。

    元初虹在心底偷偷扮了个鬼睑,胡乱说道:

    “是这样的,其其实我十二岁那年,有遇到一名男子——”完了,她的说书能力根本是零哪。

    “然後呢?”

    “那男子是否正是一位落拓书生?”

    “你在後花园赠金?助他上京求取宝名?”

    “或者他是名江湖侠客?”

    天哪!每一个都比她还有想像力。她且说且编地道:

    “各位夫人哪,初虹只是个小乡姑,可不是你们这种又美又尊贵的身分,没命遇见大人物或未来举人的。”

    “莫非是青梅竹马?”有点小失望,但仍是期待听到一段美丽的恋情。

    “是的,算是青梅竹马!”脑中飞转过一张面孔,不让那抹面孔飞太远,思绪立即拉回来定格。啊!是他,年迴。很好,有个具体的人物,那就好掰了。她流利的编出一段“青梅竹马生死盟”以飨听众。

    “我与他,是山西同乡,在那个荒年没收成的年岁,我们虽互有惰意,却不能相守,他为了帮助家里,将自己卖到京城当佣仆…”

    说著他十八岁回来,订下了亲事,但来不及完婚,就被召回京城,一同陪主人出海去了,至今音讯全无…

    说著烈女不事二夫,家人不忍逼她改嫁…

    说著纵使音讯全无,生死不知,她仍在等,等那微乎其微的奇迹…

    说著年华似水流,她的等待依然坚实,任由光阴带走她的青春,无怨亦无悔——

    夫人们红了眼眶,为这令人鼻酸的悲恋唏嘘感动,不住的安慰她,说那人一定会回来。

    只是一个编出来的故事,不知为何,竟真的心酸了起来。

    胸口有著浓浓的惆怅,不知道是为了哪般。

    彬许,只因明白到:这样的孑然,将无终无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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