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五凤楼无弹窗 正文 第三十章
姜枫香一路狂奔跑回了自己的家。\\ 、b5 、她在门口呼哧呼哧喘了一阵粗气,等那剧烈的心跳平复了一些,才用颤抖的手掏出钥匙开门。
黑黝黝的房间里很静,客厅墙上的挂钟滴答声清晰可闻,但是没有钱生秋打呼噜的声音。
姜枫香慢慢走到主卧室门口张望了一下,那张大床上没人,也就是说钱生秋没在家。
她呼出一口气,伸手按亮了电灯。
看清了墙上挂钟显示的时间,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钱生秋经常很晚才回家,姜枫香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当着副局长,外面的应酬多;他跟姜枫香感情不好,在家里已经分居多年,就是没事也愿意在外面消磨时间。可是象这样凌晨时分了还不回来,而且事先也没跟姜枫香招呼一声的情况,以前还从来没有过。
姜枫香连外衣也没脱,就颓然歪倒在沙发上。她本来可以给钱生秋打个手机,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多少也算表示一下夫妻间的关心,但是她懒得动弹。她感到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就像是所有的筋骨都被抽掉,整个身体失去了支撑一样。
姜枫香最近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非常差,追根寻源,这“账”应该记在赵凉月的身上。从这个“死妮子”的到来开始,姜枫香一步一步陷入了空前的精神危机之中。
原因很简单,就是这个赵凉月,揭开了姜枫香二十多年前落下的心理伤疤。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认识了孙浦开始的。
姜枫香结婚以后才知道,丈夫钱生秋曾经遭遇车祸,伤及了下身,造成在性生活上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想了很多办法,还托人从香港弄来据说是最神奇的美国壮阳药,但是效果不佳,面对精力旺盛的姜枫香,他还是徒唤奈何。婚后几年间,他无法给与姜枫香起码的满足,更不用说生儿育女了。
因为长期被这个难言之隐困扰着,姜枫香得了神经衰弱的毛病。也就是因为找孙浦看病,使他们两人走到了一起。
姜枫香是经过别人介绍,到孙浦这里求诊的。
神经衰弱的症状有很多种,象姜枫香这样以失眠为主要症状的,算是比较轻微的一种。“孙大夫”在接诊时,需要了解导致姜枫香失眠的原因,这样才能“对症下药”。
姜枫香是女的,有些话没法说出口,因此孙浦问的很细致很认真,姜枫香回答的却是含含糊糊甚至答非所问。
因为找不到病因,孙浦只能给她开一些具有安神镇静作用的中药。姜枫香看看那些药她以前都吃过,就把处方扔到了垃圾桶里,根本就没有服用。而且她也对“孙专家”的医术产生了怀疑,不想再找他看了。不料就在这个时候,孙浦主动打电话来约她。
第一次给姜枫香看病没有问出什么名堂,这难不住孙浦。他从事这个专业所需要的一项技能就是察颜观色,孙浦已经看出了姜枫香似有难言之隐。他在卫生系统的熟人很多,其中也有防疫站的人,找那些人问了问,就大体了解到了、或者说是猜到了姜枫香的“病根”。
第二次再给姜枫香看病,情况就跟上一次完全不同了。这次主要是孙浦在说。他直截了当地告诉姜枫香,夫妻生活长期不和谐,也有可能造成一系列精神上的症状。
姜枫香忙问:那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好办法可治?
孙浦就滔滔不绝说了起来。开始说的是精神医学方面的专业知识,说着说着就转到了“社会学”和“家庭学”,看到姜枫香极感兴趣,就慢慢转到了“两性学”,讲到姜枫香两颊微红并神色忸怩的时候,适可而止。
姜枫香却意犹未尽,马上又跟孙浦约定了下次“咨询”的具体时间。
孙浦的“医术”很快就初见成效,姜枫香的失眠症状大为减轻,继续接受了几次“咨询”,基本上就全好了。但是姜枫香在家里却仍然说自己失眠,借故跟钱生秋分房而居。当然她也不能说一点疗效没有,因为那样就没法解释她为什么不炒了这个二百五大夫。姜枫香的说法是,她必须定期地经常地服用孙浦给开的中药,否则失眠症就会犯。
姜枫香是在第五次找孙浦“咨询”时跟他睡到一起的,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孙浦的诊所位置很好,不光是地处偏僻,而且他还有很难得的其他有利条件做掩护。
他在市区北郊的大梁沟附近租的房子。房东姓林,是个孤寡老太太,跟孙浦沾点远亲。当年的大梁沟位于城郊结合部,还没进行旧城改造,与一大片棚户区为邻。林老太太有一个院子,她把后院另开一个门租给孙浦开诊所,她自己住着前院。老太太虽然无儿无女,但是在乡下有很多的侄子侄孙,她就经常到乡下走亲戚,走了以后便委托孙浦帮他照看院子里的花草。所以,孙浦需要偷情的时候,可以关门“停诊”,然后躲到林老太的院子里寻欢。
孙浦不光给姜枫香治好了神经衰弱,也不光给她带来了肉欲上的满足,还捎带着给她“制造”了女儿钱红蕾。
姜枫香很感激孙浦,也很依恋孙浦,从而看着钱生秋更加不顺眼。而孙浦在有了钱红蕾之后,拈花惹草的毛病改掉了很多。他开始一心一意对姜枫香好,并且非常关心女儿在钱家的生活情况。他们两个人甚至研究过各自离婚,然后在一起重组家庭的“可行性”。这方面孙浦的障碍不大,因为他太花心并且屡教不改,当工人的妻子早就跟他过够了。但是姜枫香却无法先提出来跟钱生秋离婚。
钱生秋开始追求姜枫香的时候,还只是个市政工程局的普通办事员。他个子矮,形象猥琐,家是农村的,没权也没钱。当时姜枫香的个人条件要比他好得多。所以很多人认为钱生秋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让这些人大跌眼镜的是,姜枫香这只“天鹅”还就是看上了其貌不扬的钱生秋。刚结婚的时候两人的单位都解决不了宿舍问题,防疫站的房子多,姜枫香就找了站长,在五凤楼上腾出一间半办公室当了新房。那时候两人都在防疫站的饭堂吃饭,出来进去都是形影不离,给人的感觉是甜甜蜜蜜,情深意笃。
后来,钱生秋因为满足不了姜枫香,自己感到很愧疚,更是处处迁就她,家务活几乎全都是他一人包圆了,这样姜枫香才能一门心思放在工作上,当了防疫站的先进和卫生系统的劳模。
也就因为念着钱生秋的那些“好处”,姜枫香有点不忍心“伤害”他。
就在姜枫香犹豫不绝的时候,一个叫陈影的女人找到了她。
那是一个周六的下午。当时还没有“双休日”的规定,因为第二天是星期天,所以约定俗成的情况是,一到周六下午,很多人就提前下班回家了。
姜枫香还在地方病科(当时还没改成“所”)办公室忙碌着,那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有人轻轻敲门。姜枫香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请进!”
那人还在敲。姜枫香抬头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苗条清秀的年轻姑娘。
她看上去也就二十刚出头的样子,白白净净的椭圆脸,弯弯长长的柳叶眉,眼睛不大却很有光彩,一张小巧的嘴,嘴唇微微上翘,看上去有几分调皮。她体形也不错,该细、该粗和该挺的部位都恰到好处,应该说算得上是个小美人。防疫站女的近百,没一个能赶得上她。
“你是姜大夫吧?”她问。声音细细的柔柔的,也很好听。
“对。进来吧,有什么事吗?”姜枫香以为她是下面哪个地方病防治站的工作人员。
姑娘先把身后的房门关死,这才走到姜枫香跟前,在她写字台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我是检验器材厂负责销售的业务员。这是我的名片。”她从手袋中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上。
姜枫香没接,她摇摇手:“你搞错了。你应该去药械科或者检验科,在五楼。”姜枫香用手指朝上面指了一下。
姑娘一笑,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我就是找你的。有点事情想麻烦你。”
“哦,别客气。你说?”
“我们厂北面的盛河街改造,工程很多。我二舅是月北县工程公司的,很想承揽河南边的那片工程。听说钱科长主管前期规划……”
“等一下……,”姜枫香打断了她的话,疑惑地皱起眉头说,“我记不太清了,我们认识吗?”
“我认识你,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吴水家吴科长的老乡。”
姜枫香一下知道她是谁了。
前些日子姜枫香听到一个说法,药械科的科长吴水家跟检验器材厂的一个小姑娘“挺好”,两人经常在外面吃饭。防疫站很多人都知道了,就是瞒着吴水家的爱人沈晚花一个人。
姜枫香跟沈晚花是好朋友,自然想打听得明白一点,好去提醒沈晚花。但是人们都知道她俩的关系,因此即便是私下议论,也会避开姜枫香。姜枫香探听不到详情很着急,听人说那个“小姑娘”常来站上推销器械,还想着什么时候能碰上亲眼见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堂而皇之找上门来了。
姜枫香皮里阳秋笑了一下,拿过了那张名片:“原来你叫陈影啊。你算吴水家哪门子老乡,一个省的老乡吧,不然沈晚花怎么一点不知道。”
陈影的脸稍稍一红,不过马上恢复了正常。
“姜大夫你千万别听那些谣言。我跟吴科长就是正常的工作关系,要不我也不会这么坦然来找你。”
姜枫香哼了一声,忽然想到她刚才说的,就问:“你怎么知道我对象管工程规划,吴水家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但是吴科长说,你肯定能帮上忙。”
“笑话。我对象不过是个小科长,说了不算,小陈啊,你是找错地方了。”姜枫香说完埋头写字,那意思就是“送客”了。
陈影不慌不忙,说话的口气一点没变:“姜大夫你一定要帮忙。我二舅的公司效益不好,听说国家马上就要实施《破产法》,他那公司要是破产了,好几百工人就没饭吃……”
姜枫香打断了她的话:“你这是什么逻辑,他们破产不破产跟我有什么关系。对不起啊,我还在忙着。”
陈影微微一笑:“姜大夫,这个忙你一定要帮。你帮了我的忙,我也会帮你的忙。”
“什么?”姜枫香感到莫名其妙。“你帮我的忙?我什么时候要你帮忙了。再说,你能帮我什么忙啊。”
“我能帮你的大忙。甚至可以这样说,咱俩互相帮忙,你实际上比我还合算。”
姜枫香不耐烦了:“你有话就明说,我不可能有事要你帮忙的。”
陈影斜着眼睛看她:“不会吧姜大夫。你和孙浦的事情我早知道了,我可是一个字都没有往外露,我连吴水家都没说,怎么样,这个忙我帮的够大吧?”
姜枫香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你,你,你胡说什么?我和孙浦有什么事情?”
“有什么事情你自己知道,你还真想让我说出来吗?”
“你说,你当然得说,不然你就是污蔑,就是造谣。”姜枫香嘴硬,但是心里发虚。
陈影冷笑:“那我提示你一下吧。孙浦的诊所有个后门,通往他房东的前院。孙浦有前院东屋的钥匙,因为他需要在房东外出的时候给他看房子、浇花。上个礼拜一,你说你要去卫生局办事,我就奇怪了,你在卫生局办完事,怎么从林老太太的东屋出来了?难道卫生局搬到了大梁沟?”
姜枫香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能发现她从“东屋”出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在西面棚户区的高地上看到了林老太的院内。林老太的院子地势稍低,越往西走地势越高。但是到了能看到东屋的地方,离林老太的院子就很远了。正常人都很难从那么远认出人来,而陈影似乎还有点近视,因为她那会儿进屋看人的时候,眼睛眯缝着,她应该更看不清楚,难道她还使用了望远镜?
姜枫香嘴唇哆嗦着瞪着陈影:“你你你,你跟踪我,监视我,你到底什么意思?”
“笑话,我整天忙着跑业务,哪有功夫跟踪你?你不用管别的,我也不要你非承认不可。我要说的是,你只要帮了我的忙,我绝对不会在外面多说一个字,我可以发誓,以我父母的名义发誓,行了吧?”
姜枫香的心脏咚咚直跳,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她恨起了孙浦:这个小王八羔子,平时高谈阔论好像无所不能,关键时候不知死到哪去了,让我自己来面对这一切,我饶不了你!
陈影见她满脸惊惶默不做声,就放缓语气说:“你别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因此工程上的事情,你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一定要帮我的忙。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哦还有,我二舅的公司是国企,施工资质也不低,你可以让钱科长放心。我走了,名片上有我的电话,麻烦你安排好了以后给我说一下。”
陈影起身,轻飘飘地就往外走,姜枫香猛然一把拽住了她:“小陈小陈,我给你帮忙,我一定给你帮忙。但是你该给我说明白,什么东屋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还告诉谁了?”
陈影轻轻拨开了她的手:“姜大夫,该说的我都说了。‘东屋’的事情你还可以继续做下去,你绝对放心,那事不会再有人知道。别的事情,你问多了不好,真的不好。再说,我们帮忙是相互的。咱都是小职员,靠那点死工资,日子老是过得紧紧巴巴。只要你们老钱的心思稍微活泛点,就能‘搞活经济’。你帮我,也就是帮你自己,以后你就明白了,说不定你还会感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