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花无弹窗 正文 第四章 横路剑
“够不够锋利?”天一道。 、 b 。o \“不知道。”我道。
“你该试试。”
这是在天一的铸剑坊。眼前站着的是天一。
一年之后。我二十一岁。冬日。大地苍茫。
二十一岁的冬日,雪下得出奇的大。也很急。
室内暖融一片。正中的黑炉,不断的喷出火花。
“剑快好了。明来取剑。你看剑刃,薄如铁片。”
热气迎面而来。吊挂着的长剑、锋芒稍露。
“是很锋利。”我道。
天一满意的看着他的作品。“很好、很好。”
“好在哪里?哪里好?”
“剑好。我的剑。”他的确很骄傲。
“我想你该给它取个名字、好名字!”他在问、又待我答。
“它没有名字。或者它就叫无名。”我道。
“为何?”
“好剑无需名字。好剑在手、利剑在心。心意相通、人剑合一。名字就不再重要。”
“说得好。”
“剑,我明日来拿。”
“你是个好的杀手。”天一道。
“谢谢。”
我走出了铸剑坊。
门外大雪连天。不远处的天莲山依稀可见。
我怔住。
眼前站立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你是姹虹?”“是。”
“我是天兰。天一的女儿。”“你是谁并不重要。至少对我来说。”
“你跟我爹一样骄傲。”
“我得走。”
“去哪?”
“你管不着。也不能管。”我的话很刻薄。
“那你走吧。”
我中刀了。倒下。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攻击。
杀手的耻辱。
这些已来不及想。我中刀了。血染红了雪。
迷梦中。天兰的脸变得迷蒙、模糊。
背心的剧痛,使我忘记了此时所想的一切。天兰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刺杀我?仅仅是因为我对她的刻薄。
“你太不理智了也太单纯、太任性。”我终于闭上了眼睛。
四周黑幕仿佛深邃的夜阑处,那个永世的深邃。低吟、昏厥。
我醒了。终于醒了。我挣扎着爬起。
我正躺在床上。床下酥软。
我不得不去瞧天兰的模样、不得不仔仔细细的认识她。至少在我没有决定与她交手之前。
她在弹琴。弹一把普通的琴。
她的手指轻巧如兰、轻抚琴弦。
她的确很美。但不似母亲非花那般绚丽艳冷,也不似绵月那般楚楚醉人。她很像兰花。纯朴的在风中摇曳着的兰花。
“你叫天兰。兰花的兰?”
“你终于肯听我说话、也终于愿意同我说话了。”她依旧抚琴。
“看来你不仅仅因为这个而杀我。”
“等等。我没有要杀你。我只是想伤你。我不是你们杀手,我不想杀人。”
“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我还知道你的母亲是竹城剑霸。”
“那你还赶伤我。不简单。你不怕我的剑?”
“不怕。”
“为什么?”
“因为我有刀。夺命的飞刀!”她的玉指一阵拨弄,音调全无。
凌厉的飞刀。射出。白光轻盈闪动。眩目。
“很好看。”我道。
柱子上牢牢钉着一只柳叶刀。
“你的琴弹得不好听。”我嘲弄。
“因为琴中有刀。这,是个机关。谁,都破不了的!”她轻笑着。
“你不简单。”我道。
“因为我比你更骄傲。”
铸剑坊的后院很宁静。没有人。夜深。
“看来明日取不了剑了。”我叹息。
天兰:“看来你很爱剑。”
“为什么?”“因为你不想在接触剑时折它寿命。剑是需要凌厉的,不是你现在这副样子。否则将来剑杀不了人。”
“你很了解我。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我不是爱剑。我只是杀手,剑是我的命。剑若不在,我的命就没了,所以说我更爱自己的命。”
“你的性格不该像我的飞刀。”
“快、狠?”
“是隐藏。飞刀再好,不过是一暗器,拿不出江湖。就因为它永远藏在不足以外人道的地方,它就永远神秘。你太掩饰自己了。你爱你的剑。你不只爱你的剑,你还爱着许多许多。”
“我不想听。我只是杀手。我的心就是死的。”
“是吗?姹虹,那你为何为了保我的命而不把我重伤你的事告知你母亲,你怕你母亲杀了我。”
“我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你是清清楚楚。”
“我母亲曾经跟我讲过‘杀手的悲哀’。
“何为‘悲哀’?”
“杀手该无情。但有的杀手有情。这就是悲哀,杀手的悲哀。”
“杀手也有属于自己的‘悲哀’。这种‘悲哀’也许更为痛楚。”
“是吗?心是死的,悲哀就没有了。曾经在络绎桥,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现在的我没有烦恼。”
天兰冷笑,“何苦骗自己。你活得太苦。杀手不该是你的选择。”
“我的事情还有许多。我得杀‘江南三花’。至少现如今,我还是一个杀手。也许永远我都得杀人。”
“我不知道‘江南三花’。不会是紫韵楼的头牌?”
“紫韵楼早就没有‘头牌’了。”
“为何?”
“她早就被我杀死了。”
“我不希望你是个至情至性的人。至少做个‘冷杀手’也不错。”
“哦?你改变主意了、改变想法了?”
“不是。否则你就更累了!”
我知道天兰的意思。在杀手和常人之间转换。很难、也很累。
室内。我的背隐隐生疼。
“你的那一刀太狠。”我道。
“别急。这才第二天。你当然还会痛。”
“你的父亲使剑?”
“对。他从不使刀。”
“你的飞刀谁教你的?”
“我爹。”
“这是为什么?”
“你很想听?”
“对。”
“我的娘会使飞刀。她的刀使得比我还要好。她的刀比我更快。”
“你的娘是谁?”
“她叫蓉姬。她生下我不久就死了。”
“后来?”
“后来我爹很怀念我娘。他教了我飞刀。他说看我使刀就像看见了我娘。”
“你爹怎会使飞刀?”
“母亲年轻时认识了父亲,两人因武结缘。母亲教了父亲飞刀。此外,我爹不是杀手。”
“我知道。他是铸剑的。”
“他曾经不是铸剑人。只是后来他心灰意冷之时才去铸剑。你知道的,他会使剑。他只是个武士。”
“武士也杀人的,对吧?”
“但他专杀坏人。武士杀恶人。”
“是吗?我分不清什么是好,什么又是恶。”
“因为你好人恶人都杀。你是杀手。”
“谢谢。”
“你不生气?”
“因为我本来就是杀手。”
“你也许真的是个杀手了。”
我回过头。窗外的阳光刺眼。猛得射过一道强光。
我看到了母亲一剑杀掉剑霸时的表情。后来我的剑上也同样沾上了鲜血。我杀了绵月,杀了城主刺龙。
我的背又疼了起来。我的头一真晕眩。“我是个杀手,好恶难辨。”
我的心中响起了无数的声音。我的眼眶竟涌出了一滴泪。我很难过。至少在那一刻。
这中间包含着无数苍凉与悲彻的冰冷。
或是在细碎光芒铺设下残缺不全的影子。我终于笔直的倒下了。
那一刻寂然。一切停止。
这互相交织着的痛恨化作成滴滴白露,永远在黎明的一刹那见,闪烁着夺人而又心碎的光芒。
那仿佛是一个人的泪。在夺眶而出的时候,留下一个无比哀伤的瞬间。
照耀着彼此,将一切定格。
二十一岁的这一天。我是个杀手。
醒来时,身边飘荡的雪。它们不断的划着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