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印无弹窗 正文 第四章 《裂羽十七》 一百七十七、寒华(一)
窗棂外,银亮的月色剪出几个人影来。\\ .5.c 0 /束着高冠的男子接过女孩子手中的餐盘,低声问:“还是不肯吃饭吗?”女孩子叹了口气:“成天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肯见……进去的时候……墙角……左手死死握着自己的右手……可怜……皇兄你……”
说着他推开了门,小阁中有了月色,就像铺了一地的寒霜。他走得很轻,即使眼睛还适应不了黑暗,仍然能够感受到里头浓浓的抗拒。
他停下了脚步,苦笑了一声把餐盘放在了地上,然后转身轻轻阖上了门。“这种事情,我也无能为力——纤月是静妃的人。”
待他踏出门,白衣的臣子恭恭敬敬地立在门边。皇帝警觉地退后一步,挡住了门扉,手暗自捏成拳。
“谁准你进来的?”
“请容臣与娘娘见上一面。”
皇帝皱了皱眉。若说现在还有谁劝得动她,那也只有她的夫子了。白衣人抖了抖宽袖,波澜不惊地添上一句:“若皇上想在寒华节事成的话。”
秦雍晗终于放开了手,颓然地让开了门。
楚轩谣只觉得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还是六月赶马,还是越淳坐在她怀里。只不过两支放血箭啸响而过时,怀里空空如也,只剩下她一个人,动不了。
梦醒的时候是熟悉地妆镜台,昙姿的手指柔柔地按在她的头顶。芙影在捋平裙角的下摆。但是镜中不是她的脸了,虽然还是未长成的清稚,但属于女人的绝艳已经显透了出来,白得透明地肌肤有了玉一般的青浑。膏子混着金粉覆在上头,说不出地靡靡。
“公主醒了?皇上在寰元门的菊苑里……”
她猛然站起来,把身上华丽的宫装扯拦了丢在地上,恍然间还是刚来的时候。着着矜衣朝东乾门跑去。整洁的石板铺成了那条深不见底的甬巷,那冰冷如一抹刀锋切割着她纤小而柔软的足。终于她跑过了那巷道那广场。可她没有再去尝试推开那道厚重地朱漆大门。她站在天地中央忽而便静静地哭了起来,和着不远处寰元门菊苑里传来的丝竹之音。
千叶银安开在初冬,风卷来的时候已经很冷了。
☆
晋印炽衔着根草籽站在城墙上。
寒华节皇上邀请公卿在寰元门的菊苑赏菊,出入宫禁不严,特别容易出乱子,所以驻守的将士翻了一番,他也被抓来充壮丁。从半夜守到中午。终于等到来换防。他跺了跺冻麻了的腿,裹着冰冰冷的银甲步下了城门。
“烈焰红唇”今天不太安生,朝着天空又叫又要,奋力想挣拖嚼子,连他伸手去够时都被咬了一口。他朝着它疯乱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了远处,素衣地女孩子抱着肩站在殿前广场。宫装的矜衣是裙装,单薄得和蝉翼一样。裙摆被风卷得一扬一扬,lu出底下莲藕似的腿肚子。
“我不想待在宫里了。”她动了动唇,眼泪混着膏子和金粉滑下来,待到眼角时都是绯色的,滴落在软底的锦鞋上。
他四下望望,乘没人注意。翻身上马窜了进去。待他出来时,怀里已经多了一团冻住了的冰砣子。
“去哪儿?”
“越远越好。”
“宫里地人欺负你了吗?”
冰砣子沉默了很久,揪着白马的烈鬃俯下身,想躲过一阵阵遽急的寒气。
“不是。我不怕被人欺负,我也不怕死,我怕的是……”
晋印炽宽了马缰,腾出手把单薄的斗篷盖在她身上,任枭狼驹在朱雀大街上横冲直撞。
十七坐在马上,没有活气地沉默着。她说她要去很远的地方,可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儿。而且就算她知道要去哪儿。晋印炽也不一定认识路。
不过若是他晓得怎么去,他一定会坦坦荡荡地陪她去的。以前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雷城游荡时。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穷途之时就牵着烈焰红唇一起走到海角天涯。
其实晋印炽下午还有课。授剑之时老师告诉他,至多只能再教他两次,寒华是最后一次。他不能丢下十七,亦不能丢下学业,就买了壶酒,带上十七和纯均纵马跑到了东郊。
☆
龙脉山。
寒流被挡在林子外头,照理说应是阴寒荒僻之地,倒因了顶棚显得姗姗可爱。妇人蹲坐在花圃里修剪着荧惑,老头子睡在躺椅上,点燃了烟杆。
“是去年的砚秋草?”
“嗯,国士之香。”
妇人笑了起来,但突然在花丛中静止了一切动作。顿了顿,她又随意地干起活来,“听脚步,不怎么磊落啊。”
老头儿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杆,青布蓝衫上系了一条纯白的腰带。他缓缓踱到前厅,一xian帘子,正碰上偷偷摸摸东张西望地学生。他二话不说从腰带上挑起烟杆,磕了磕他地头。“臭小子,谁准你走得和只猫似的?鬼鬼祟祟,有什么见不得人地?将者,有所为,有所不为!”
晋印炽红着脸抓了抓头,身形一移,把身后的女孩子lu了出来。“她没有地方可以去……所以……”
风镜旋看了一眼还魂归来开始哆嗦的楚轩谣,愣了半晌才呵呵干笑了几声,“尘,热碗姜汤来!”
然后他逮过晋印炽就往祭剑的屋子踱去。风镜旋一边用烟杆磕着他的脑袋,一边嘀嘀咕咕:“你小子看起来老实,该聪明的地方一样没落下。很好很好……”
“不是的……是……是……不是……”晋印炽一路口吃着念叨判断动词。等到老师都已经祭拜完了外头的牌位,瞬了他一眼,他还在重复判断动词。
“还想着姑娘家啊,”风镜旋瞥了他一眼,“练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