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问鼎无弹窗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折花
季牧脚步猛地绊了一下。一只手忽然拉住了他。
“等等。”
那人艰难地支坐起身,道:“现在若要救他,只能去找灵盟的人。”
季牧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过去哪怕他此刻再如何心急火燎,也不由一时愣住。
“楚鹤意?”季牧难以置信,“你没死?”
“刚醒没多久。”楚鹤意咽下一枚丹药,一边用绷带缠紧胸腹,低声道:“我知道他用的咒术,你再找十个墨婵也没用。灵盟那两人的神通能复活死者,要去找他们。”
季牧生硬打断道:“他没死!”
“你再耽搁下去可就不准了。”楚鹤意指腹拂过纳戒,取出一只银铃递给季牧,疲惫道:“这是铃子的信物,只要你往里面注入真力,她立刻便能感应得到。我们要尽快借助她的飞凤簪去那边找人。”
季牧冷冷看着他,没有去接。他径直转身,运起身法,抱着昏迷不醒的少年继续向原先的向疾驰。
“这里的动静你以为墨婵真听不见?”楚鹤意冷然道:“她是根不敢来!你居然还想找她救人?”
季牧道:“你更不可信。”
“就凭他没有杀我,还不够吗?”楚鹤意支撑着站起来,平淡看向季牧停下来的背影,“我现在没有修为,诡门的手段随便你用,你大可不必担心我算计你什么。”
季牧心乱如麻,终还是不自觉地转过了身。
而下一刻,他却蓦地顿住,抬头望向西
在天地交接的那一线,一座浮空之船徐徐破云而出。
熏香缭绕的宫室之中,铃子正侧躺在贵妃榻上,耳边听着七夕的琴声,似睡非睡。
身为虞大家唯一的嫡传弟子,七夕琴道之高明毋庸置疑。只不过这些时日铃子整天听她清晨练琴,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支曲子,再美妙的琴音都要倦怠了。
铃子困得下巴一点一点,终于从支着腮帮的那只手上掉下来,额角砰一下撞到了扶手上只不过这扶手也用最柔软妥帖的绸缎裹着厚厚的棉花,铃子顺势就蜷着身子滑了下去,背靠在围栏上舒服地哼哼了声,继续睡。
七夕连头都没抬,指尖骤然用力,铮铮拨了两声重弦。
铃子捂住耳朵。
“卯时了,”七夕道:“不能再睡了。”
铃子哀叫一声,掀起衣服蒙住脸,闷闷道:“你也知道才卯时啊!”
七夕不为所动,道:“快点。”
“我现在一丁点儿都不羡慕荀观了。”铃子双目无神,喃喃道:“要是我身边也跟着一个人整天逼我早起,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七夕眼底闪过笑意,温柔道:“公子比我起得早多了,他素来
喜欢在清晨修行。”
“那叫起得早?”铃子叫道:“我看他是根就不睡吧!”
七夕认真纠正道:“自然还是睡的。”
“我真是服了你了。”铃子语塞,终于不甘不愿地爬起来,拿手用力拍了拍脸颊,然后长长叹了口气。
“这可是我最近唯一能再安心多睡会儿的机会了,”她可怜巴巴地道,“结果你还不让!”
七夕手指微顿,抬眼看向铃子:“嗯?”
铃子随手拢了拢散开的衣襟,淡笑道:“有个大麻烦就要找上门了。”
七夕点了点头,道:“哦。”
铃子淡然的笑容僵在唇边。
“七夕!”铃子受不了地拿额头撞向椅子,“你能不能给点儿反应!”
七夕道:“很严重?”
铃子叹气道:“有人要用我的信物召唤我,但我不想去。”
七夕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道:“那就不去。”
铃子冷冷道:“不去就会死。”
七夕理所当然道:“那就去。”
“麻烦的地就在这里。”铃子微微露出一个苦笑,道:“去了好像也会死。”
七夕终于彻底放开了琴,平静问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铃子沉默很久,忽然道:“拿出来吧。”
七夕微微蹙起眉头,问:“什么?”
“你家公子给你的锦囊。”铃子站起身,赤脚踩过暗红地毯走到妆镜前面,用檀木梳轻柔地梳理着长发,随口调笑道:“他不给你多备几样西,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进古战场?”
七夕道:“但现在还不算最后时刻。”
“已经是了。”
铃子透过镜子看着七夕的眉眼,平静道:“打开吧,我只是想看看荀观的与我想的一不一样。”
七夕便低头解开了锦囊的灵气丝线,看到上面只有一个字。
救。
铃子低低一笑。
“好了。”她叹息道,“在天上飘了这么久,也是时候下去了。”
七夕一怔,问:“现在?”
铃子转身一把推开了门,微眯起眼,透过悬铃的重重檐角看到了远处乍现的炽白天光。
“盛玉成!”铃子扬声道:“动作快点,准备齐了没?”
“已经齐了。”盛玉成的声音自楼下传来。但他实则也没有搞清楚情况,迟疑问道:“但是这又是给谁准备的?”
七夕抬步迈出门槛,只觉一股奇异的冷气扑面而来。她转动目光,追随声音望向楼下。
铃子这一支飞凤簪化出的楼船,前后高筑殿宇环绕四,她们此刻站在顶层,下一切一览无余
在空间最为开敞的底层中央,静静停着一座巨大的冰棺
。
铃子垂眸望着冰棺,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好像少点什么。
她忽然想起曾经看见过的那双干干净净的眼睛,便转身走回屋中,片刻即返。
铃子折下了一支洁白无瑕之花。
她左手微微一撑,纵身翻过雕栏,整个人摇曳着飘落在冰棺之上,将那一支花深深融入冰层。
“这样就好了。”
铃子摩挲着自己被冻得冰凉的指尖,神情冷凝。
“走吧。”
那座庞大的楼船转瞬迫近,在季牧警惕的注视中稳稳停在了他们面前。
殿门打开。
“信物给你自己留着吧。”铃子扫了一眼楚鹤意手中的银铃,随意道:“这次就算我的。”
楚鹤意道:“多谢。”
季牧冷漠地看着他们二人,打断道:“你们两个,不要再自自话了。”
铃子看向季牧准确的,是看向了季牧怀中的少年。
他毫无知觉地低垂着头,大半面容被发丝遮掩,紧闭的眼帘之下,连每一根睫羽都是白色的。那种白色令铃子过目难忘绝不是像那支花一样的洁白,而是一种生命自根源处枯萎、仿佛下一瞬就会彻底化为灰烬的颜色。
铃子叹了口气,下巴微一点身后向,与季牧道:“把他放进去吧。”
六位宫装侍女自楼船中静静走出。
季牧咬着牙盯住她们抬出来的那座冰棺,面色因怒气猛一阵涨红。
“你什么意思?!”
“封存生机啊,”铃子讶然笑道:“季牧,你该不会连这都不懂吧。”
季牧往后退了一步,冷冷道:“他是凤族,如何能用至寒之物?”
铃子懒得解释,含笑望向季牧身后。
“听她的吧。”
原先聚在这里的人早已散尽了,却有一位面色苍白的女子逆着人群一步步走来。
墨婵低声道:“她是对的。”
季牧森然看了她一眼,终是上前,将怀中沉睡的人心翼翼地放在冰棺里。
冰棺合紧的一瞬间,那一支折断的花无声透过冰层,轻柔地跌落在少年胸口,洁净花瓣染上暗红血迹。
铃子目光痴迷地注视着这一幕,受到蛊惑一般地缓缓抬手
季牧骤然抬手扣住她的腕骨。
“如果他醒不过来,”季牧平静道:“我就把你们一个个都杀了。”
“牧。”
七夕神情柔和地望着他,道:“不要这种话。”
季牧眼神微暗,没有回答。
他送开了铃子的手,不再理会任何人,沉默着独自推动冰棺,率先步入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