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成妃无弹窗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但见她双眸一眯,开口道:“你如今尚未进学,无人引导,便难免孩童心性,喜好玩乐倒也是常理,又怎可与嬷嬷相比?”秦嬷嬷目光一闪,随即便沉沉出声,“六殿下天资聪颖,便是一时贪玩,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却是提也不提这进宫一事。
一连两次因秦嬷嬷受挫,高贵妃此时的脸色便不免有些难看起来。但她是何等人物,饶是心中不快,亦能若无其事地笑道:“那便承嬷嬷吉言了。”
说着便将目光向身侧移去,笑语嫣然地转移话题道:“陛下,既然嬷嬷不愿入宫,这教导公主一事,您心中可还有什么旁的人选吗?”
秦嬷嬷执拗性子,谢宁早有了解。可今日亲眼见到她在帝王妃嫔面前这丝毫不怵之态,心中暗服之余,不免又多了几分疑虑。君为臣纲,秦嬷嬷虽曾在先皇后身边服侍过,可单凭这一段经历,哪里能让众多皇子对她礼遇有加,又哪里能令她敢于在帝王面前堂而皇之地对高贵妃保持缄默呢?
是故如今高贵妃再度开口,谢宁便不免提起一颗心来,生怕秦嬷嬷方才表现不过是出于一时冲动,并未考虑到后果。
“一时之间,倒也想不出什么好的人选,”帝王缓缓出声,举目向秦嬷嬷看去,眼底的笑意分明,却明明是向着高贵妃说话,“朕知嬷嬷辛劳,只是宫外毕竟不比宫中,您在外头呆了这么久。不妨也回宫小住一阵,也免得众人挂念。嬷嬷意下如何?”
帝王此言,并不出乎谢宁意料,毕竟秦嬷嬷方才的一言不发虽说只是针对高贵妃一人,却也的确伤及了皇家脸面。金口玉言一出,心知秦嬷嬷回宫之事已成定局,谢宁难过之余,也惟有庆幸这帝王对秦嬷嬷说话时的语气很是恭敬,毫无迁怒了。
“皇上不嫌弃老奴年老无用就好。”秦嬷嬷仍是一脸平静。
目的达成的高贵妃也不再多言,一室寂静之下。反倒是秦峰紧接着开了口。治好了多年咳疾,他那一管清朗的音色令人听来更为顺耳,“嬷嬷既已回宫,放在侯府的身外之物。便交由谢宁保管吧。如此一来。等到日后休沐。嬷嬷也可到侯府暂住了。”
秦嬷嬷闻声抬眸,语气里却并未表露出太多的亲近,只是微微颔首道:“三殿下所言有理。老身也正有此意。”
“三哥和靖阳侯府倒是交集颇多,”秦琳嘴角一勾,随即便拖长声调道:“难不成是因谢姑娘的缘故吗?”
朝堂之上,靖阳侯府素来中立。便是身为外戚,也不见靖阳侯高道年对自家的贵妃妹妹和六皇子有多亲昵。秦琳此言看似打趣,实则却是笑里藏刀,不怀好意。
秦峰闻言,便只微微一笑,正要开口搪塞一句,就被谢宁一记眼色打消了念头。但见她收回目光,一脸正色地对秦琳道:“公主此言差矣,小女与三殿下一向是君子之交,您虽只是随口打趣,有口无心,可若是叫旁人听了,难保不会辱及殿下名声。”
不成想谢宁竟将一桩小事说得如此严重,秦琳侧头向父皇的方向偷瞄一眼,略显心虚地讪讪道:“是我一时失言。不过谢姑娘出身将门,应该不会太介怀此事吧。”
“父皇,”秦泽稍显糯软的声音随即响起,“您还没说赏给谢姐姐什么东西呢。方才那位徐姐姐来时,不过与您说了两句,您便为她赐下一座暂住的宅邸。谢姐姐助三哥良多,此前又曾在宫外对我二人有相救之恩,您可不能吝啬啊。”
“哈哈哈,朕何时吝啬过了?”帝王闻言,不由大笑出声,捋须向谢宁看去,“既然六殿下都为你讨赏了,朕便赏你个恩典,想要何物,任凭你自己心意就是。”
这可真是极大的恩典了。谢宁立时从座上起身,抱拳道:“还请皇上容小女思虑片刻。”
“好。”既已许下此诺,帝王便也答得爽快。
不过虽说是任凭心意,谢宁却也明白其中分寸,自然不会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来让人为难。可这究竟是要求何物,她却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而今她孤身在京,虽有靖阳侯府可以暂住,却终究不能将其当成自己的依仗,更莫提项氏和高贵妃对她不喜,轩王秦曦对她怀恨在心了。
是故眼下虽有予取予求的机会,她却不能目光短浅地求什么金银之物,而是该想办法为自己争取一件更为有利之物。
“你这丫头,想了这么久都没拿定主意吗?”高贵妃忽而出声,却全然是一派长辈关怀口吻,“皇上已是有言在先,你又何必顾虑太多。实在不行,向皇上求个女官做做也好啊。”
也不知对方是信口一提,还是别有深意。谢宁从思绪中回神,却只笑笑道:“谢宁能得皇上许诺,已是三生有幸。心中激动,难免要仔细斟酌一番,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这边话落,帝王面上便也显出些许笑意,抬手道:“这也的确是件要事,便让她好好想想吧。”
谢宁得了口谕,便更放心地思索起来。依她自已来看,金银等物肯定是不可取的了,高贵妃所言的女官却也并不合她意。
并不是她打消了要作女官的念头,只是这官职若是由她在御前求得,来得如此容易,实在是太没意思。
想那女官试三年一次,不知有多少女子为此趋之若鹜,离家赴京而来。谢宁从来只知她们是考出来的,却从没听过哪位女官的职位是由皇上赏来的。若要她拿帝王的恩典去换官位,她还是宁愿自己亲自赴试应考。哪怕是失意落榜,也好过她借此机会平白得了个官职得好。
无人可依,她比这京中许多人都更多了一份想出头的信念。可女官的名额有限,御前求官,未免不公。
但既是如此,她又有何可求呢?帝王这信口许诺虽为恩典,却也着实难以轻松应对,谢宁不但要抓住这大好机会,还要注意着分寸,以免招来帝王反感。
与其仰仗皇恩。不如自食其力。谢宁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立时便当机立断,恭谨出声道:“禀陛下,小女已将所求之事想好了。”
“但说无妨。”
谢宁微微垂眸。却并未错过一旁秦峰投来的目光。她不曾有所回应。而是径直出声道:“小女自蜀而来,家父更在军中任职,是故小女早知战事险恶。而今蜀地匪乱已平。伤兵安置便成了当务之急。小女有意在京中开设武馆,然边关戍守之地每岁亦有退伍之人,仅凭小女一人之力,实在是难以成事。幸得陛下隆恩,小女斗胆,还请陛下相助。”
谢宁一番话落,满殿之人皆是神色一变。且不看旁人如何,单说帝王那一副敛眉深思之态,便叫谢宁不由捏出一把汗来。
她此次进宫,虽是应秦峰所求,也做好了为他分担这剿匪之功的准备,但纵然秦峰所言句句实情,归根究底,她也无法完全心安理得地将这功劳据为己有。
训兵固然劳累,带兵平乱却更为艰辛,计谋固然有用,可她当初不过只是随口一提,使计却远比献计费神。
钱财权势,她不是不爱,可终有一日,她会凭借自己的努力赚来。武馆一事,恰是今日裴叔与她商议而定,圣上既然金口一开,那她便要借着这股东风,好好地筹谋一番。
“此次剿匪之行,我大秦损失甚重,伤兵亦是众多。你不过是个闺阁女子,便是有心开设武馆,又要如何安置他们呢?”帝王沉吟一番,身子微微前倾,显是探寻之意。
谢宁见他尚且有意询问,心下便是一松,面上却是不露声色道:“回禀陛下,列位将士虽是有伤在身,可比起常人来,身体的底子却也强上几分。小女开设武馆,自当广收弟子。轻伤之人可做教头,指点弟子武艺,也可行镖送信,赚得银钱。至于重伤之人,亦可在馆中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往日花销,便从武馆的收益里出……不过小女此前也未曾开过武馆,方才所言难免有纸上谈兵之嫌。具体如何安置,日后还有待商榷。”
谢宁话音已落,秦峰却仍未将目光从谢宁身上移开。两人的座次离得近,他此时抬头看去,甚至还能望见谢宁嘴角那抹尚未来得及收回的羞怯笑意,顿时便不由心中一动,起身插话道:“父皇若有顾虑,儿臣愿同谢宁一道完成此事。还请父皇准许。”
秦琳见状,却是掩嘴笑道:“谢姑娘既有此志,也难怪三哥也要出面相帮了。”
她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暧昧,可自谢宁进殿以来,秦峰已是多次出言相护,在座众人都瞧得分明,便不免有好事者朝着他们的方向看去。
但见二人并肩而立,男子双手抱拳在前,挺立的身姿极为瞩目,锦袍玉冠之下,饶是臂上带伤,也仍无损他半分贵气。女子则是一袭橙衣,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眉眼,肤色却也算白皙,明明是恭顺的淑女模样,却偏偏生出了比肩男子的雄心壮志。
这两人站在一处,虽不是什么才子佳人之流,倒也有几分相配了。
众人尚在端详,便被秦峰清朗的音色出言打断。被秦琳随口打趣,他面上却毫无不悦神色,而是温言道:“皇妹莫不是忘了,我等此时所讨论的伤兵,俱是与我一同剿匪的弟兄们不成?燕地匪悍,他们当中还有不少人是为护我而伤。如今谢宁有心相助,于情于理,我都难以对此坐视不管。”
秦峰此言一出,帝王眼底便不由露出几抹笑意。秦琳暗觑父皇神色后,自是不会再出言反驳,便只讪讪应和道:“小妹一时无状,倒是不曾想到三哥与这些伤兵之间的渊源。”
“说到渊源,”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入耳的一字一句却分外清晰,秦嬷嬷一改方才的沉默,缓缓出声道:“皇上许是有所不知,谢宁这丫头当初为了训兵,也是花费了不少精力。早出晚归不说,还要乔装成男子模样才敢现于人前。更莫提她好好一个大家闺秀,成日里都要在太阳下暴晒。就连老身我也跟着操心,花了不少力气才将她这肤色养回些许。”
众人立时向谢宁看去,虽有满殿烛火辉映,但对照高贵妃、秦琳等在场女眷,却不难辨出她肤色微黑,对于秦嬷嬷方才所言,便已信了三分。
秦峰更是一脸愧色道:“本王当时满心只念着训兵一事,不想竟疏忽了谢姑娘。”
姑且不论他这番自责落到旁人耳中是何想法,作为当事者的谢宁却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想要对他与秦嬷嬷翻上两个白眼的冲动。
秦嬷嬷信口胡言也就罢了,可子岳兄向来行事严谨,而今居然也学会在人前面不改色地胡诌了。她肤色微黑乃是多年疏忽所致,怎么就成了训兵被晒伤的了?秦峰与她相识在前,又怎会不知她肤色的变化,这两人串通一气,明显就是算准了此时殿上无人知晓谢宁的底细,才会出言诓骗。
尽管看出了他们的意图,谢宁却也没有傻到有戳穿的打算,只是默默地绷着一张脸,暗中控制着自己面上的神情,以免被在场之人瞧出什么端倪来。
孰料她此时的不言不语,落到帝王眼中却成了不愿居功的淡泊。但见他抬眸扫去,真正地打量了谢宁一眼,浑厚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你这丫头身怀武艺,又颇有智谋,倒真称得上是个奇女子了。看在此番剿匪顺利的份上,朕便应了你这个请求,为你那武馆题一面匾额吧。至于其中诸多事宜——”
帝王话音一顿,目光自然地扫到身旁立在的秦峰,语气随意道:“便交由子岳协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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