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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殊TXT全集下载 加入书签

灵殊无弹窗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地州,上官家。这是一个可以跟苏家媲美的老牌世家。曼殊以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晨風一定可以带回什么来。可是他一去多日,终于什么都没带回来,除了一个故事。

    一个爱情故事。

    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这是个俗套的爱情故事。

    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那个人却不爱这个人。这是个俗套的爱情悲剧。

    故事从头起。

    那一天云淡风清,上官府中种种奇花异草,感了初春的暖气,都舒展筋骨、放出异样的香来。时令原是还早,正经花卉也少有打了朵儿的,却独是这木叶草梗中的草木香,借了方柔和起来的风色,格外清越宜人。上官夫人便吩咐将冬日的棉帘子先撤了,厚锦屏风也且换上织锦挑纱的,叫屋里都透口气儿,取个新鲜意象,好迎接贵客。

    贵客便是陈浩南。

    上官府对陈浩南这样重视,是为了上官蕙。

    上官府里长房的独女,单名一个蕙字,即佩兰,多年生草本植物,叶丛生,狭长而尖,初夏开淡黄绿色花,气味很香,供观赏。,喻女子内心纯美,是个好名字。陈浩南是她不出五服的姨表亲,却二十来年没有见过,因为他那一支血脉败落,害得他很起就仗剑出游了,先不过作些孩子胡闹的勾当,后来因缘巧合不知怎么到了军旅里,且为皇家立下奇功,因此御前封为虎猛少将军。衣锦还乡。

    少年英雄,然而出身不过是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猛然跨进这高门大院认祖归宗。想必会有些不自在吧。上官蕙身边的侍女白芷嘻嘻的和另一个侍女江离笑:这种乡巴佬、少将军,长的该是什么恐怖样子?

    白芷,江离,都是香草,随着姐这个“蕙”字而起的。白芷嘀嘀咕咕的,江离只管笑,眉眼淡淡弯起来一。唇角微翘,好像很感兴趣,又好像不太赞成。这个笑容你对着镜子练习过很多次。绝对无害。

    像她这么狡猾胆的女人,凡事当然只求无害。

    所以她连话都不①⑤①⑤①⑤①⑤,≯.c∷o的。话都留给姐。让上官蕙轻摇螓首、微启芳唇,嗔道:“白芷无礼,以后不可再这样人!”

    真是个淑女啊。上官姐蕙。兰心蕙质知书达礼,美得像个仙子,别男人,连旁边的丫头看着都觉得**。

    这时,外头传消息,老爷夫人叫姐出来,见见表哥,白芷和江离一左一右服侍在旁边。见到了陈浩南。

    看见他那样青涩局促的样子,好像还是个孩子。坐在这么高贵的花厅中,那么样不安,好像随时准备撸一把鼻涕拔腿飞逃的样子……可是眉毛是那样浓的,像两把剑,干干净净扬出去。

    他的目光在江离轻扬的唇角上掠了过去,在白芷精灵活泛的葡萄大眼上掠了过去,定格在姐的脸上,再也不能移开。

    在上官蕙的面前,他忽然觉得不能呼吸,忽然觉得他十几年的拼杀,也许都只是为了今天,能够鲜衣怒马的站在她面前,听她唤一声“南哥哥”。

    他能梦想到的所有音乐,都能在这一声中找到,因为他能梦想到的所有大家闺秀的美丽,也都可以在她身上找到。他好像全身都融化了,卑贱得像烂泥一样瘫到地上去,心却那么快活、要飞到风里去呼啸!

    可是她呢?她守着女孩子的规矩,扶着两个丫鬟,垂着眼睛,将嫣红唇角微微翘起来一——她对他是怎么想的呢?他一颗心七上八下,找不到归处。

    上官蕙见完礼,依然低垂着头,在丫头的扶侍下,轻婉退回屏风后去了。陈浩南的眼睛仍然忍不住一直追随着她、和她消失的方向。白芷滴溜溜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眼,不话,待到转过屏风后面,却向江离挤眉弄眼,“吃吃吃”笑起来,这轻笑声传出外面去,陈浩南顿觉手足无措,心里又痒又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上官夫人却极是闲定从容样,只管向屏风后头叱了一声,满面堆下笑来向陈浩南嘘寒问暖。上官老爷也是极慈祥样子,谈谈圣贤道理、京中风物、问问沙场经纬,陈浩南渐渐镇定下来,霞光已向晚,不得灯烛荧煌,筵展金杯、席铺玉盏,接风洗尘好番扰嚷,这一天才算过去。

    那边深闺里,白芷忍不住向上官蕙道:“姐,那陈家少爷好生无礼呢。姐自然是生得好看,他怎么像是把魂丢了?”上官蕙当头便啐她一口:“休得胡。”她却还要下去:“就是嘛!都美女英雄,这英雄看起来可呆了,老爷和夫人倒好像挺喜欢他的。他可会成为咱们姑爷不?”

    这丫头可也太敢了!上官蕙两腮滚滚的红云上来,斥道:“白芷!这种不规矩的话,可再不许了!——你倒学学江离呢。”

    江离微微一笑,眼观鼻、鼻观心,继续规规矩矩的泡茶。白芷满肚子不服气把你乜了一眼,难免腹诽一把“这等木头人儿,倒要我学什么?”可总算是闭了嘴。

    呵,白芷只知道什么“英雄美人”,却不知英雄看中了什么东西不妨无礼一、倒能显出可爱呆气,美人却要表现含蓄韵致、遮掩了冰雪聪明,这才是天地正道吧。而丫头——丫头总要有个老成妥贴的、好照顾着姐,可也要有个愚蠢吵闹的、才能衬出姐的风韵。

    所以白芷纵然学不了江离、又何必学她?姐的身边,必然要有一个江离、也要有个白芷,这才合理。

    这个世界,只要存在的东西,都是如此合理呢。

    江离凝眸看茶具中慢慢烹出清香水烟,不心出了神,唇角微微滑出个笑来。

    几天之后,陈浩南终于又一次见到了心坎中的美人儿。

    那时上官蕙在花园中一个亭子上抚琴,天色依然是云淡风轻,有早回的燕子剪过云心。两个侍女侍立在姐身后。当时陈浩南没有来,白芷努力的欣赏姐的高雅琴音,却忍不住悄悄的打呵欠,江离只管袖了手只管看着自己鼻尖。

    琴是个很雅的东西。上官蕙的琴是伏羲的古制,用梧桐的中段,胶上天马的马尾,青白石出阴阳,饰以八宝,再用松烟细心熏过,她从用它,每个人都夸琴有多漂亮、姐弹得有多好。但是恐怕只有江离才最清楚的知道,这把琴有多重。

    抱琴是江离的职责。从姐的琴房到后花园,要走五百八十步,再上到姐最欣赏的弹琴地枕竹轩,要上一百三十级台阶。姐心情不好时,会更加文雅,文雅的意思就是“走得慢”,她们就要走得更久一。——所以注定了江离要讨厌琴,再雅也讨厌,连带着恨琴音,再好听也恨。

    然后,陈浩南他来了。

    琴音悠扬,本来就为招人来的。陈浩南呢,他虽然也不懂啥琴,但总算生着一对耳朵,自从被招待住在这座美丽的府院里,一得空就四处乱走,忽然听见有人弹琴,怎么不过来看看?一看,果然是仙子妹妹,顿时如痴如醉,却不敢惊扰她,老老实实立在一边,纵然听不懂她弹的是什么,听在耳朵里,总归是有如仙乐了

    一曲仙乐抚完,千回百转,他和她却没有什么话。姐慢慢收起琴拨子,织锦葱绿洒金的袖子就滑上去一些,露出十根尖尖的玉指,指尖上有红红的蔻丹。

    “白芷,”她终于轻唤,声音有如啭莺,“怎么蓄着百合香,没的冲乱了这里的竹叶清香。原是要焚含烟阁的‘翠云天’才合宜的,好蠢丫头嗳——倒惹的南哥哥见笑了。”

    “见笑?哪里哪里。”陈浩南有手足无措:他是粗人,并不懂什么香,可是——“只要有蕙妹在这里,无论什么香……都是好的。”

    于是她就笑了,她一笑,他就好象撞了什么仙缘一样,被抬举到天上了。

    一旁白芷却把大眼睛一斜、嘴唇一嘟,显得很是委屈样,若敢开口,必分辩一直也都有百合香,怎见得就冲乱了,纵真错了时,何以偏此时当着外人面挑这事儿训人,教人面子上好生下不来。

    江离肚子里悄悄叹口气:拿这香事,既可以打破沉默、又可以表现自己的品位、还可以亮亮自己莺啼燕啭的声音,一举三得的事,此时不挑它,更要等什么时候?姐是至聪颖的人。而丫头……丫头的面子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顾惜?

    白芷心气原是太高了,不是什么好事。岂不知藏拙守愚方是本分呢?而且陈浩南见她脸上委屈,还觉得诧异:被姐这样的美人教训,在他是求都求不来的美事,还委屈什么?

    不过终是见不得年轻女孩子难堪,他搭讪道:“这是表妹的侍女吧?——白芷,这名字灵透,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白芷就笑了起来。姐也抿嘴一笑:“这两字原是用的古书中香草名,难得四哥哥喜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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