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医无弹窗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阿丑,莫离
长生针,天玄针,地黄针,阴针,阳针,人针,鬼针,七枚龙针。鬼针被镶嵌在利刃之中,制成法器,刺入她的天灵骨中……
如今,楚风自那利刃匕首之中,将鬼针取出。
长生针,在她头顶百会穴处刺下。
天玄针,于神庭穴处刺下。
其余诸针,被楚风以秘法,分别刺入各大穴位之中,锁精藏魂,遮蔽天机。
看着她头顶那可怖伤口,楚风持针的手,忍不住轻颤起来,再难自抑。
刚刚止住的泪,再次落下。
她名“莫离”,是楚风为她取下的名字。
可她总是叫自己“阿丑”,说自己从小到大,没有取过名字,村落的人们,也是就是这样叫她的。
于是,随着楚风一起生活行医的日子,她在人前,便被称为莫离姑娘。
在人后独处之时,她仍是阿丑阿丑的叫着自己。
哪怕多年以后,她仍然是这个习惯,不曾改变。
可是楚风不认为她丑,她是楚风所遇到过的,这世间心地最为纯善之人。
她内在的美,超越了外在一切。更何况她若没有那半面暗青胎记,绝对是这世间顶级的美人绝色。
莫离很勤俭,生活上也很将就,节俭的让人心疼。可她总说,自己一个人时,比现在难多了,一样过来了。她在人前,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于许多人都认为她是一个哑巴。
哪怕给她置买了新衣物,让她换下一身黑衣,她仍是不愿行走于人前白昼之下。往往是深夜人静之时,她送上一碗暖粥,静伴身畔,偶尔轻声与自己交流几语。若是有人时,她便极少出现在自己身旁。
她甚至于不和自己住在一处宅院之中,只在偏远之处,寻一处小屋独居。每次来时,她都要好生沐浴洗清,唯恐外出行医为人做法敛骨之时,将那些阴秽之气带到自己身旁。
住在人多的地方,她过的愈加拘谨,不似山野之间,两人独处那般自然。
她总是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身边的一切,好像害怕失去破坏一样。
甚至有时,楚风会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不应该带她到这繁华人世间,让她过的不自由快乐?
直到她悄无声息的离开,不辞而别。楚风方才发现,自己好像忽视了她太多太多,亏欠了她太多太多,没有将她照顾好。
不……
往昔的记忆有些模糊,她的离开,好像并不是无缘无故,好像和自己有一些关系?
那块凤玉,是自己送给她的。
她察觉意识到凤玉的寓意轻重后,曾推脱婉拒过?还是因为凤玉的事情,让她思虑太多?
当年她的离开,具体原因是些什么,楚风此刻记不太清楚。但他所能肯定的是,莫离的离开,是因为不想影响到他的生活。
莫离总是觉得她是一个拖累别人的存在,她总是太为别人着想,而从不为自己想太多的人。
如果,如果自己没有遇到她,自己没有把她带出来。那一切是不是又是另一种模样?
她便不会不辞而别,不会跑到战场上到处寻觅自己,找寻自己的下落消息……
她,为什么这么傻呢?
怎么会想着跑到战场上,来为自己收敛尸骨……
“我回来了,我找到你了。我会让那个当年逼你们的人,千百倍的还回当年他所做的一切。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走了……”
缓慢而坚定的用七枚龙针,封刺在莫离身上的七大穴位上,楚风喃喃说道。
眼神,由迷惘软弱,渐渐变的坚毅,无喜无悲。
泪水,渐渐止住。
情感的失控,软弱的一面,痛哭无助的一面,封印掩于坚强刚毅冷漠的外表面具之下。
哭,解决不了一切。
软弱无助,也得不到怜悯。
天地无情,大道不公。这世间,本就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与万物相斗。
苏婉儿,早已香消玉殒,离世之时,只留一封书信,寄相思。
颜凝旋,被人相逼,吞服奇毒,冰封沉眠。
巫小倩,九禁阴坟,锁魂自封,只为再见一面。最后随风而去,魂飞魄散,消散天地之间……
梦岚,转世重生,残留前世记忆,活于前世与当世之间。
如今,莫离只留一丝残魂执念于这世间未曾消散。
楚风绝不允许再负于她,更不允许她最后一丝残魂执念消散人世间!
都言,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今日,宁负天下,也不负她!
……
脱下衣衫,小心盖在她身上,为她遮掩风雪。
楚风衣衫单薄,站于山巅崖边。风雪呼啸,山风猎猎,打的衣衫作响。
午夜,浓黑。
看不清前路如何,只是一片黑暗无尽,就如人生前途前路。
楚风背负双手,站于山巅崖边,迎着雪花纷飞,山顶狂风呼啸。
雪落眉须,染了白眉,成了雪人白塑,僵立。
不知无言痴站于黑暗风雪,过了许久时间,如石塑一般的楚风,终于动了。
楚风拨通了一个电话,未过一会,电话另一端传来一个男人夜深正酣,被惊醒的含糊惊忧之声。
“楚风?!你出什么事了,怎么现在打过来电话?这会几点了?”
已是夜半,刘江龙睡的正沉,却听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刺耳响起,惊醒了家人。
揉着惺忪睡眼,胡乱把手机摸了过来,迷糊之间看到屏幕上显示出楚风的来电显示,刘江龙瞬间惊醒过来,急声问道。
楚风极少主动给他打电话,现在又是后半夜,楚风却突然打来电话,怎会无事?
担忧心急之间,刘江龙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凌晨3点42分。
“我需要钱,一大笔钱。还需要一些人手,帮我去开矿挖玉。我的钱,都用来买新房,准备婚礼了。这件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许是被风雪侵了寒意,楚风的话语,有些含糊不清,带着些鼻音。
许是刚刚大悲而哭的缘故,楚风的声音,有些沙哑带了丝哭腔未了。
电话另一端的刘江龙,听到楚风的声音,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声,缓语。
“兄弟,你……没事吧?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马上带人过来。钱,我会准备齐的,你放心。不管有什么事,有兄弟们在你身边。”
稀稀落落穿衣之声,自电话另一端隐约传来。还有刘江龙家中女眷家人,不满含糊的疑惑之语,以及刘江龙压抑低吼争吵之声。
“我……眼下身边没有什么合适的人求着帮忙……”
楚风有些支吾为难的话没有讲完,便被电话另一端的刘江龙粗暴打断。
“说的这叫什么话?遇到难事知道给我打电话,那是把我当老大哥,当真兄弟看。废话别多说,告诉我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最迟早上赶到。”
说话间,刘江龙耳边夹着手机,急急整理着自己的衣物,找寻着钱包和银行卡等物
山巅,风雪呼啸,夜深冷入骨。
楚风守着莫离的尸身,不离半步,痴守无言。
望着山下的黑暗辽远,望着大雪纷飞的漆夜远方。往事,浮现心头。眼前事,纷杂难解。
自己这些年的积蓄财产,虽有些许。大部分,投在了药膳食疗“美厨娘”的店面生意之上。还有一部分,用于现在购置新房装修结婚之事。
那年,刘牧白家中突遭变故,将《天经》传于他手。随后将手头的百万闲财暂借于他,好让他有重新起步发展的资金钱财。如今,刘牧白虽然渐上佳境,有再起之势,可终归是正在起步阶段。
想要保存莫离尸身,封存她那一缕残魂执念不散不灭,所需制的晶棺耗资巨大。
刘牧白虽是亲近之人,但现在向他张口,并不合适。冉晴如今执掌“美厨娘”产业,虽有资金在手,可这件事却不能让她们知晓。
其余诸者,这些年曾医过之人,曾交下的各种社会关系,都不到一定情份,不能张这个口。
思来想去,身边这些亲近关系之中,也只有刘江龙有这个能力实力和财力,在这种情况下帮自己一把。
两人初识,是由贾老爷子介绍引荐。双方自命数运程而交,产生交集。
随后虽然互相客气相交,往来渐密,交情渐深。但只能算好友,双方还不算知己挚友。
随后,楚风离了苏城,去晋城办事。刘江龙派出人手,相帮楚风。
楚风当年在外,闯出滔天祸事。刘江龙让手下的人留在晋城,随时接应楚风,早早便已备下巨款,要送楚风暗中逃离境内……
人情往来,双方相互了解渐深。
如此,便见了真心,见了实意。
交情,情义,便是你对我好,我对你更好,真心相交而来。
危难困急之时,所能想到,张口求助借钱或是寻求帮助的。那都是心中认定可以相托相求,挚友之人。
落魄艰难之时,思你所思,想你所未想到之处,顾你艰难种种,雪中送炭之人。那是真心待你,不离不弃的生死相交之人。
刘江龙懂这些男人间的情义道理,楚风知这些无言无声相交情义。
所以,楚风但凡每次回到苏城,都会去找刘江龙坐上一坐。两人也不去什么高档酒店,只是一壶酒,两个人,三四小菜。
笑谈别离各自趣事,相劝相诉各自难事哀肠。喝至酒酣处,晕晕醉醉,或嬉笑,或诉苦,或道两地各忙,少顾了朋友兄弟相聚相思……
然后,分开别离,各忙各事。一年到头,或是经年之间,见不到几次面。
但遇到难事,对方知晓的第一时间,都会竭尽全力相助相帮,比拿自己的事情更为看重在意。
男人,朋友,兄弟之间的情义,毋需多言,各自明了心间。
兄弟朋友之间的事情,可快意恩仇。
可男女情长,却将铁骨铮铮,化为绕指绕,难断难决。
楚风拿起手机,翻出舒诗的电话,看了许久,只等得屏幕的荧光黯淡渐至黑暗锁屏。
他在黑暗中,沉默,犹豫,沉思了许久,再次将手机屏蔽点亮。手指放在舒诗的号码上按下,又飞快挂断,不敢让电话响上半声,恐惊扰了深夜入睡的舒诗,更不知如何张口,怎样解释,何种决断……
又翻出清平叔和淑芝婶婶的电话号码,纠结许久,不知怎样和这两位如父母般待自己的长辈们开口言说。
放下手机,看着身畔,寂静无声,躺在冰冷雪地上的女孩。
风雪凄舞,天寒地冻。
遮盖在她身上的衣衫,被冻僵发硬。想要小心的向上遮掩一些,好让她少受一些风雪侵寒……
入手之下,冰冰冷冷,如拉着一张铁皮铁片,为她遮寒风,挡雪舞。
这么薄的衣衫,被冻成冰块似的冷物,怎么给她遮风挡寒,怎么让她不受风雪之苦……
地上的雪,结成了冰。她伤口流出的血,被冻僵。她身上的衣物,冷冷硬硬。
她,没有丝毫温度,气息。
“阿丑,莫离……”
楚风缩着身子,冻的发抖的手,轻轻拂去那些落在她脸庞上的雪花,柔情似水。
轻声呢喃着,低头看着近在咫尺,却阴阳永隔的人儿。
想为她遮挡风雪,想暖热她的身体带给她温暖,想给她诉说千言万语……
太多太多,以前没有和她一起做过的事情。
太多太多,以前未启齿张口于她说出的话语。
如今,只留下无尽悔意遗憾。
“你不去找我,不胡思乱想着为我收敛尸骨,你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你一身所学,都是我教你的。我能出什么事吗?你傻成这样去寻我觅我,去战场上找我尸骨?你知道那个西域人是什么来历,何种恐怖修为吗?你就傻的去和他拼命相斗……”
无人的凄夜,楚风守着莫离的尸身,喃喃呓语。
或自责,或质问,或愧疚,或悔恨……
时而愧疚低语,时而生气质问,时而悲恸痛哭……
这一生,从未有哪一天,像今夜这般。
冷寒入骨,彻入心扉灵魂!
脑海深处,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这一切都是梦,这一切不是真实发生的。
可这梦,终未醒。
现实,一次又一次,残酷无情的告诉自己。
这一切,是真的。
真实发生,无法挽回。
阿丑,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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