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国秘史无弹窗 正文 第二十七章·啼笑姻缘(下)
三。李孤宁从不下船,很多事情也都是摘月来看他时候和他说的,但是,辰国唯一的侯爵何家他还是知道的,他也知道,当今侯爷只有一个儿子,那么他面前这位就是何家的掌中宝、日后要继承侯爷爵位的、侯爷唯一的儿子?而且救了他的恩人,是建德公主?
见李孤宁不说话,何允曦忙道:“你就放心在这儿住下吧,别的事先不考虑了…”
“公主。”李孤宁生生换了称呼,“我留在这里,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你能带来什么麻烦?我是还没见过敢来找我家麻烦的人。”何允晟瞧出何允曦不愿意他走,心下不觉吃惊,四姐虽说当年喜欢章景炎,也只是对一代谪仙的崇拜之情,他怎么瞧着四姐好像是真心喜欢上了李孤宁?何允晟虽然心中不悦,为了何允曦开心,还是劝李孤宁留下来,“这世上有三个地方最安全不过,一个是央日宫,一个是相府,还有一个就是侯府。彧蓝也很崇拜你的,我若把你介绍给他,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李孤宁皱着眉摇摇头:“我一直没和你们说过我是怎么受伤的。”何允晟和何允曦对视一眼,确实,李孤宁救回来的时候连话也说不了,后来外伤好了些,为了不让他难过,他二人就没问原因,如今李孤宁自己提出来了,二人都竖起耳朵仔细听。
“林钟河难,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艨艟帮在林钟河兼并漕帮,徐家因为处理不当,因此受了陛下责罚。林钟河难本来与我没有关系,只是艨艟帮的帮主不知为何寻到我的归途来,硬说我的船上有他要的东西,要我交出来,不然就要动手砸船。”李孤宁说这些话时,波澜不惊,好像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何允曦点点头道:“一个人若想挑起一件事端,总是有千个百个理由。”
“我本就没有,如何拿得出来?艨艟帮自然就要砸船了。我在归途上长大,归途是我爹全部的心血,我怎么能让它被艨艟帮砸了呢?可叹归途本就只是一艘商船,船上并无任何的武器,只放了许多我爹娘留下来的东西,我不想这些东西被艨艟帮的人拿走,却无力招架。”李孤宁道。
何允晟忍不住道:“你轻功可是辰国第一,怎么还被伤成那个样子?”
“归途既是他长大的地方,他就不会想着丢下归途一个人走。”何允曦接口道。李孤宁有些惊讶地看了何允曦一眼,点点头:“我本就没有离开归途的意思,我当时想着,死我也要死在归途上。”
“那你又是怎么中毒的呢?”何允晟问。
李孤宁神色一暗:“本来我是可以保全归途和自己的,只是友人背叛,我中了毒,也受了伤,被扔下了归途,我使劲游,不知游到了哪里,见到一艘船,就昏了过去,然后建德公主就救了我。”
何允晟还想问友人背叛的事,见李孤宁面如死灰,也就不再问下去,李孤宁到底被谁背叛,当时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也就没人知道了。
“艨艟帮若知道我没死,定会来追杀我。”李孤宁道,“我一日不死,他们一日不安宁。”
“你和艨艟帮又不相干,他们要你死做什么?”何允晟问。
“我不知道,总之我听到艨艟帮的帮主说,必须杀了我灭口。”李孤宁提起这件事也是很疑惑,“家父去世得早,平日也温和善良,在林钟河上这么多年从未结仇,我更是和他们素未谋面,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我。”
“真是飞来横祸,就算我姐姐不留你,我也要留你了。”何允晟因习了武,自小一颗侠义心肠,听到李孤宁的遭遇,心想一代轻功大师竟遇上这样的事情,落魄至此,不禁惋惜起来,“我们不叫外人知道你是李孤宁也就好了,如果艨艟帮找上来,那更好了,近年江湖不太平,倒是要葛大人出面管管了。”
“七弟,你可别胡闹。”何允曦立刻道,“林钟河问题本就敏感,我听李…公子说的,只觉得背后必定有隐情,艨艟帮背后定有什么势力,要杀他灭口,兴许是上辈的恩怨,兴许是上上辈,这都是说不好的。徐家因为漕帮兼并的事儿已经遭了陛下斥责,几乎是被剥夺了全部权力,我上月去徐家看望紫苏,紫苏跟我哭诉了好久呢。”
“关税本就不该让徐家管,迟早是要收回去的。”何允晟冷哼了一声,“陛下只不过找个借口发作徐家罢了,就像你说的,想挑起事端,总是有千百个理由的,就算没有林钟河难,要想弄出点事情来,也可以制造出林钟河难来。”
何允曦吓得去捂他的嘴:“天老爷,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要砍头的,你都多大了,说话还没个遮拦!”
“总之你就先留在侯府好好养伤,太医说你的毒素已经扩入体内,需得好好调养。”何允晟话音刚落,李孤宁道:“太、太医?这一个月来给我看病的那个郎中,是太医?”
何允曦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太医院的连太医。”
李孤宁叹道:“没想到我李孤宁一辈子没从船上下来,就下来了这么一次,叫一个公主给救了,住进了侯府,还让太医给我治病!”
“这可真真是你的造化,寻常人是没有这个待遇的。”何允晟笑道。
三人说笑了一会儿,就打算回房去,没曾想正走着,突然一个黑衣人就出现掳走了何允曦。何允晟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孤宁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待何允晟反应过来立刻追赶的时候,李孤宁已经化成了一个黑点。
何允晟不禁在心里感叹:李孤宁果然是李孤宁,轻功果然绝世无双。何允晟听了不少大盗摘月的故事,很想见一见摘月的身形,如今见到了摘月师傅的轻功,惊叹不已,觉得此生足矣。
何允晟费力追赶,一不留神三人就一直追到了林钟河边。何允晟一路从侯府追到林钟河,已有些喘不上气来,见林钟河上,李孤宁追逐那个黑衣人,似乎想把他往岸上赶。何允晟这才明白,为什么李孤宁外号叫水上漂,李孤宁人在水上,就好像踩在平地上一样,体态轻盈;那黑衣人也不弱,只是速度赶不上李孤宁,渐渐被李孤宁赶得靠岸,李孤宁大喊一声:“小侯爷!”
何允晟立刻从岸边捡起许多石子全部发射出去,他十岁起就开始练断脉针,如今使得已是炉火纯青,连他师傅范骋愈都夸他已可以出师了。那黑衣人痛得脱手,放开了何允曦,李孤宁立刻上前接住了何允曦,没让她沾上一点水,然后稳稳地落回地面。那黑衣人见状就逃,何允晟还想再追,却见李孤宁放下何允曦之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七弟、七弟,快带他回府!”
连太医来瞧了,说李孤宁的毒本来发作极慢,由于他运功使了内力,如今毒已入五脏六腑,想根治基本是不可能了。这句话有如晴天霹雳,何允晟和何允曦对视一眼,都说不出话来。
“连太医,连太医,你肯定有办法的!”何允曦道,“你一定得救他!”
连太医叹道:“如今再救他已是极困难的,不过臣定当尽心竭力,只是,救他需要用太医院极珍贵的药材,公主和小侯爷要答应我,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不然臣的脑袋可保不住了。”
“我答应、我答应!”何允曦忙道,“太医,请你一定要救他!”
因着李孤宁是为了救自己才毒性发作,何允曦心里一直存了愧疚,每每夜里又想起在林钟河上李孤宁接住她时候的情景,脸上不禁微微泛红。
后来三个月,李孤宁都卧床不起,甚至不能多动,每天喝药,虽然身心憔悴,脸色却不再如以往发紫,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李孤宁救了何允曦,是侯府的恩人,是以救了李孤宁的事,是侯府上下心照不宣的秘密,谁也不敢往外说,加之先前答应了连太医,所以何允晟连周彧蓝也没有告诉。
渐渐辰国入冬,李孤宁也可以下床走动了,在侯府呆了大半年,李孤宁和何允曦、何允晟的关系都更加亲密起来,尤其是和何允曦,何允晟隐隐瞧出苗头来,她四姐,大概真的是芳心暗许了。
何允晟自小就和何允曦最亲,何允曦若是能嫁个好人家他也开心,只是李孤宁虽然闻名辰国,却只是个江湖人,家里并不是大族,甚至只是个船商,如此的地位,是无法入他爹的眼的。加上何允曦是老侯爷所有女儿里最出挑的一个,不仅何允晟的亲舅舅韩苻皇叔,连平王也很喜欢何允曦,以何允曦的条件,日后必定是要许给哪个王公贵族的,甚至何允晟听他爹的口风,许给周家是可能性最大的。
周家和何家作为辰国两大家族,素有世交,虽然老侯爷和周苍泪似乎没有多少交情,但是何允晟和周彧蓝青梅竹马长大,各自对对方的兄弟姐妹都了解得很,周彧蓝的三哥周彧青是顶好的,可惜已经娶了连太医的女儿;周彧蓝的七哥周彧墨是个棋痴,虽舞无趣了些,倒也玉树临风;若是嫁给周彧蓝何允晟断然不依,周彧蓝还小他两岁呢,他绝对不肯叫周彧蓝姐夫的。
但是瞧着何允曦的样子,是断然不肯嫁到周家去的,何允曦又是江湖性子,若是爹不答应她和李孤宁,她一气之下就和李孤宁远走高飞了怎么办?
何允晟立刻去试探何允曦的口风,何允曦似乎没有想和老侯爷提的意思,只是每天和李孤宁在一起,没事儿就往他那儿跑,晚上坐在月亮下聊天,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咳,何允晟一直不肯承认他偷听了他姐姐和他未来姐夫的谈话。
那年冬天辰国下了罕见的大雪,李孤宁和何允晟捧着汤婆子在下兵棋,何允曦从外面进来,带进屋子一身的冷气,李孤宁忙道:“快去烤烤火。”何允曦笑道:“刚从宫里出来,宫里不冷,马车上也有暖炉,只是外面雪太大了些。”
“这一无庆典,二无宫宴的,又是大雪天,你进宫干什么?”何允晟专注于棋盘,“姐夫,这个兵你还要不要?不要我可吃了。”
何允晟私下里都管李孤宁叫姐夫,何允曦每次听到都要骂,但是他偏不改,李孤宁倒也不介意,每次都应,这回何允晟说完,等着挨何允曦的骂,没曾想何允曦笑道:“我进宫去见舅舅了。”
“见舅舅?”何允晟一个激灵,“你不会去求舅舅了吧?”
“舅舅答应了。”何允曦喜上眉梢,“我想很快舅舅就会找爹娘谈这件事了。”
“好你个何允曦,狡猾得可以,居然去求舅舅!”何允晟嚷道,“以后我喜欢谁,爹娘不让我娶,我也要去求舅舅去!”
“你恐怕不行,舅舅似乎比较宠我的。”何允曦大笑。
何允晟气急,转而对李孤宁说:“看来啊,过几天,你就真成我姐夫了。”
李孤宁脸上难得泛起了红:“韩、韩苻皇叔答应了?”
“我倒真想看看,周彧蓝知道水上漂李孤宁是我姐夫后,会是什么表情。”何允晟大笑,“他说不定啊,为了气我,会给他姐姐找个什么外国侯爵啊、武林高手之类的呢。”
……
讲到这里,软青脸上始终是带着笑的:“如此,那一年,你们过得是十分开心的了。”
“是,非常开心,除了小时候和周彧蓝做伴读,就是那段日子,是我最开心的。”何允晟笑道,“后来我也真是一语成谶,周彧蓝他六姐嫁给了陆英,还真是嫁给了一个外国侯爷,说来真是好笑。”
软青也笑了:“这样看来确实是压你一头了。”
“是啊,真叫他压了我一头。”何允晟脸色又沉了下来,“后来,后来,我真希望,没有这个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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