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浸丹青无弹窗 正文 第九十九章 仇人相见
既是打定了主要要大张旗鼓的前行,自然得拿出些阵仗来。在叶静秋默许的情况下,宋刚便打出了叶家大姐的旗号,在离开邺城的那天,他就派遣了一对轻骑,先行在沿途各大城关打前站,自己则是押着车队尾随在后。
这一来,倒是再也没遇上什么危险,毕竟他们本就是官军,此番又身着甲胄,流寇山贼远远见了便要悄然遁去,可宋刚的麻烦事,却是一没少。
树大招风,叶家大姐的名头驱散了盗匪流寇,可这沿途各地的士绅官吏也变得热切起来,不少人甚至不惜腾出自家宅院,以求在叶家这颗摇钱树下萌荫。
他一面要照应车队的安全,一面还要应付那些热心人,按照他的话来,他宁愿每日遇到劫道的强人,也不想再与这些士绅官吏纠缠。
好在官道宽敞平阔,只数日,便倒得洛阳。
“好一副长河落日东都醉,半桥波光白马钟……”
宋刚一行到洛阳东门之时,东面白马寺那方传来了一阵隐约可闻的钟声,随即城内钟楼上也传出阵阵钟响。
绿瓦红墙。
墙上,如血残阳门楼挂,低垂洛河,河面波光粼粼,似是湖中之仙,闻钟而舞。
墙下,膏粱子弟白龙驹,春风得意,唱起不为人知的诗行。
饶是叶静秋羞于与宋刚见面,也禁不住这副奇景,趁着停车盘查的当口,悄悄将车前帘幕掀开了一线,似是要将眼前景色映在心中一般的,狠狠看了几眼。
“叶姑娘一路远来,辛苦了,看来东都的风光,也还入得人眼。”
叶静秋闻声,借着帘幕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只见东门下,站着一个身红袍白甲的少年将军,眉目绉正,面容白净,嘴角微微向上翘,似是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宋刚见他面目间与林霄略有相似之处,便匆忙下了马,大胆的猜测道“将军莫不是……刘磊公子?”
那将官听言,情切的笑了笑“将军好眼力,不知如何认出本府来?”
“在下于龙城有幸得见林霄将军,倾慕之至。”
也不知是这公子笑得情切,还是出于他与林霄的亲缘,宋刚对这公子磊也颇有好感,便也露出一副笑脸,向他鞠了个躬,回身对着车内的叶静秋道“姐,公子亲来相迎,您看……”
“理应是静秋登门拜访才是,怎敢劳公子亲来。”
叶静秋缓缓撩开马车前的帘幕,移步下车,朝前走了数步,冲刘磊微微颔首一礼,轻声道“民女叶静秋,见过公子。”
刘磊看她顾盼生姿,大方雅致,便不由多看了几眼,不过他倒不想宋刚,只是略一大量后,便还礼道“姑娘客气了,刘叶两家本为世交,更何况表兄还有信笺在前,责令在下不可怠慢,姑娘权当是到了扬州家中便可,不必拘束。”
叶静秋微微莞尔“如此,便叨扰公子了。”
着,秋水般的眸子,便飘到了刘磊身边锦衣青年身上“公子,不知这位……”
“光顾与姑娘话,竟忘了此事,惭愧,惭愧。”刘磊依然满目和善“这位是秦公子志清。”
“见过司马公子。”叶静秋又是翩然一礼“不知公子在此,此前失礼之处,还望公子莫要怪罪。”
司马志清本是死死盯着宋刚,见叶静秋施礼,方才将目光收了回来,草草还礼后客套道“无妨,家父与叶家也曾有些交情,叶姑娘不必客气。”
言罢,他又开始大量起宋刚来,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刚见他这副模样,便知他已认出自己,所幸便把心一横,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俯首沉声道“罪将宋进,叩见公子!”
刘磊一愣,看了看两人问道“将军与公子相识。”
“哼,岂止是相识……”
不等司马志清话,宋刚便抢先道“回禀刘公子,在下本是黑旗军旗令,奉大帅之命戍守汾阳……幸得姐搭救,苟活至今,只是军中袍泽悉数战死,宋某……无颜秦阳……无颜秦阳……”
“原来如此……”刘磊见宋刚伏在地上,面色呆滞,脸色便暗淡下去几分“昔日汾阳之战,守军战死者十之**,将军能捱到今日,想来不易。”
“你倒也知道,无颜秦阳。”司马志清语气冰冷,嘴角却不自觉的微微向上翘了翘,拔出腰间佩剑扔在他面前“本公子也不忍将军殒命于此,只是,三尺军法不可违。宋将军,你便饮刃自戕,告慰将士英魂吧!”
“什么……”宋刚悠悠抬起头来,看着司马志清,颤声道“公子……要末将……饮刃……”
司马志清默然不语,只是在一旁了头。
叶静秋连忙劝道“宋将军切莫轻生,其中定有误会,将军与公子澄清一番便可,何苦……”
“姐……军法无情,只恨宋某今生无缘再报姐恩德,来世,宋某定当结草衔环以报之……”
着,他缓缓拾起地上那柄长剑,双手还煞有介事的不住颤抖。
李渡见状,便按照宋刚先前交代的,冲到他身边一面夺剑一面大喊道“将军不可啊!将军!汾阳之败非战之罪啊将军!”
李渡将宋刚手中长剑夺来,随手一扔便跪在刘磊面前连连扣头“刘公子,恳请您替我家将军句话吧!将军怎会是刘大帅的敌手,此败非将军之罪啊!”
叶静秋也适时道“二位公子,汾阳之事,我也略知一二,此败着实不是宋将军之过,何况,静秋一路到此,幸有宋将军护送,才免了波折忧难,还望司马公子绕过宋将军性命。”
“父亲对那林都护颇为器重,而那通关文凭之宗,那林都护对这宋将军也是毫不吝惜赞赏之词,大有纳入麾下之意,不妨……便卖这叶家姐一个顺水人情。”
刘磊沉吟了片刻后,微微一笑“本府亦觉汾阳之战非将军之过也,司马兄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这……”司马志清看了看叶静秋和刘磊,他此行来,是为了与魏修好,如今叶静秋摆明了是要袒护宋刚,刘磊也是一副唯叶静秋马首是瞻的模样,若是因此触怒了二人,便得不偿失了。
权衡利弊之后,他方才了头“将军昔日于军中屡立战功,本公子亦不忍害将军性命,只是,军法森严,我亦做不得住,不若如此可好,叶姑娘若是不急,便在这洛阳城住上几日,由刘兄作陪游历上一番,待到本公子差快马到函谷关请示老父之后,再让宋将军护叶姑娘归故如何。”
“如此……也好。”叶静秋了头,笑道“久闻洛阳八景盛名,心驰已久,只不过如此这般,是否太过劳烦于刘公子了。”
“无碍无碍。”刘磊笑着摆了摆手“姑娘肯赏脸留于洛阳几日,乃是本府之殊荣,谈何叨扰,此处不是话之地,姑娘请客馆稍歇,本府已设下酒宴,为姑娘接风洗尘。”
“有劳公子。”
刘磊在客馆内腾出了一个别院,相对这气派的客馆来,虽是了些,却别有一番园林之美,颇为雅致,席上不见歌舞助兴,却有南北丝竹萦绕耳畔,可见这位公子为了款待叶家姐,煞是花了一番心思。
席间,除了刘磊频频举杯向叶静秋致意之外,便只剩下了相互吹捧客套,叶静秋对刘磊的殷勤,也是礼貌大方,不冷不热,慢慢的,席间也只剩下了客套了。
这酒宴算不得兴致高昂,也算不得败兴,不好不坏,中规中矩,到夜色浓时,便就此散了。
刘磊回到自己的都统府里,泡了杯清茶,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每每酒宴之后,就得饮上一番茶,润上润。
茶未喝上一口,司马志清便来了。
“司马兄,深夜来访,有何贵干?”他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只是话的语气,并不是那么友善。
司马志清笑脸盈盈的站在他面前道“给刘兄送礼。”
“礼?”刘磊默默品了口茶“司马兄为修好而来,何礼之有?”
“秦魏修好,秦愿与魏沿关分治。”
“沿关分治?”刘磊的动作顿了一会后,才缓缓将茶杯放回几上“五座城池,司马兄好大的手笔,这城,恐怕不单是秦魏修好之资吧。”
“刘兄果然聪慧。”司马志清低声道“如此,我与宋进的过节,想必也逃不过刘兄慧眼吧。”
“那是自然。”刘磊得意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只不过,林都护早已交代过,他对这宋进颇为赏识,大有收纳之意……”
“刘兄,林都护对宋进有何意,在下不知,在下只知,刘兄对那叶姑娘有意……”
刘磊面容一僵“司马兄,此话何意!”
“你看,被在下中了吧。可是刘兄可知,在下既然能看出你对叶姑娘有意,必然也看得出,叶姑娘对宋进有意,刘兄好好想想,五座城池,佳人相伴,在加上扬州叶家这一强援,换宋进一命……”
刘磊犹豫了半晌“你要我怎么做……”
“也不用刘兄替我做什么,刘兄只需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