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姑玉经无弹窗 正文 543 边关
西遥关,一个鸡鸣闻三国的地。凉国和白沙、荒水三国的三界在这里相交。
西遥关最边,驻守着凉国边关人马一支由三千人马组成的军队。
“陈将军,您找我?”暮色初落,一个面有菜色的老头儿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大帐。
帐内已经点起灯火,油灯下,一个身形微胖,身穿盔甲的汉子站在三界地形图前踟蹰,闻听此话顿时回头,“刘大牛,这都饿了两天两夜了,究竟有没有吃的西你给弄点来吧,我实在是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弟兄们更是饿得刀子都握不住了,今晚敌军要再次进犯,我们可如何是好?你难道要把余粮藏着存进棺材里去?”
叫刘大牛的年长汉子目光里显出痛苦之色,苦笑:“陈将军,我知道您饿,弟兄们也都饿,可我真没有存粮了呀,一粒一颗都没了就连老鼠洞里我们都挖掘清扫了,前儿早晨那顿面糊汤就是用那点粮食烧出来的虽附近山上有野菜可以挖来充饥的,可敌军守卫严密,控死了那条通道,我们出不去呀”
陈将军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的伙夫营长,“求你了,你就不能再想想办法?今晚可能又是一场恶战呀,我们不能让战士们在临死之前吃上一口饱饭,死了也是饿死鬼呀”
刘大牛望着眼前的将军,军中最高将领,他忽然下了决心,“陈将军,我知道,和荒水、白沙对峙这些日子以来,我们苦苦撑着绝不后退,我也知道退一步,我们丢失的就不是凉国西北的边陲,而可能是大片国土的沦陷,无数百姓黎民的生死,所以我们不能退!你放心好了,我这就回去想办法就是把我刘大牛下油锅煮给弟兄们吃,我也绝无怨言!”完不再犹豫,摆着沉重的步子钻出帐子离开。
“难呐”陈将军转过身来,油灯的光映在脸上,显出他满脸忧愁,就连一对深陷在眼窝深处的目光里也布满了熬煎和愁苦。“老哥哥呀,我知道难为你了!巧妇难为五米的炊,眼看军深陷这弹尽粮绝的境地,就算你老哥哥平日里再怎么会打细算过日子,可也不能凭空变出粮草来呀”
可是饥饿实在是强大,像瘟疫一样在大军当中蔓延,每个营房都死沉沉的,弟兄们躺在地面上艰难地呼吸着,为了抵御饥饿他们只能大量喝水,但是喝多了肚子鼓胀得难受,能听到整个营房里回想着咕噜咕噜的水响声,那是他们饥饿的肚子在响。
刘大牛艰难地走回伙房。
一个伙夫走过来,“师父,你要做什么?”
“杀马熬马肉汤”刘大牛着撸起袖子。
伙夫吃惊:“我们军的马都已经杀光吃光了现在只剩下陈将军那匹马了,那可是军前救过陈将军命的马呀,再都已经瘦得皮包骨了,难道真要杀了它?”
“啰嗦什么!去,悄悄把马牵过来,不许让别人知道,要有人问就我要给马饮水。”
伙夫脚步迟缓地去了。
刘大牛开始磨刀。
大刀在石头上霍霍作响。
一匹马很快牵来了。马瘦毛长,它瘦得走一步晃三晃。
“你去吧一个时辰后来端汤就是记住了,第一碗先端给将军后面的大军分着喝,每个人一大口,这些大锅里我都要熬上骨头汤,你要保证人人有份。”
伙夫饿得没有力气继续看他杀马,也不忍心看着那匹老马死去,就真的回去歇息了。
时间在黑暗中流淌。
伙夫也忘了自己昏迷了多久,一阵夜风吹过,他醒了,一个激灵爬起来,鼻子间似乎闻到了香味。
他摇摇晃晃奔向伙房。
点起火把看,眼前一排溜的土灶上,几口大锅里盛满了汤水,灶膛里的木柴残余着最后的火光,香味满屋子都是。
师父果然杀了马,烧了这么多的汤!
“喝汤了”他舀出一碗,端向大帐。
陈将军接过汤埋头就喝,只喝了半口忽然停下,“你喝了吗?哪里来的汤?刘大牛呢?”
伙夫迟疑,“没见他啊他自己杀马、熬汤,叫我不要参与,我就歇了一会儿”
“那匹瘦马熬的汤?不对呀,我怎么感觉不像马肉味儿呢?”陈将军皱眉缓缓地,把空碗在鼻子前闻闻,忽然手一软丢了碗,扑抢着身子出门:“不好”
伙夫跌跌撞撞跟着陈将军跑。
进了伙房,只见十几口大锅里都是汤,热腾腾地冒着白汽。
陈将军捞起一把大木勺子就在锅里捞,第一口锅里捞起一块马骨头,第二口锅里是半个马头……就在第四口锅里,勺子带起一缕花白的头发,头发拖出来,下面是一颗人的脑袋。
就算大火熬煮,人头已经变形,但是伙夫一眼就看出那正是他的大厨师父刘大牛。
“他把自己熬成了汤!”伙夫惊叫,同时身子软软滑倒,整个人瘫在地上,嘴里喃喃:“怪不得他坚持要我离开还一个时辰后再开给大家开饭马太瘦了,所以他才把自己熬成了肉汤,这是为了救弟兄们的命呀”他像个女人一样地哀哀地哭起来。
一个大活人把自己和一匹马的骨肉一起熬成了汤,这是一个怎样惨烈的现场啊!
陈将军瞬间石化。
他傻傻望着每一口锅,这些陪伴着戍边将士们的铁锅,一日一日熬煮出饭食,喂养着大军的胃口,为他们抵御敌军进犯提供了体能。
自从敌军围困,守军断粮后,西遥关的将士们已经两夜两天没吃西了,这些锅空荡荡放置了两天两夜之后,再次满了,翻腾着香味扑鼻的肉汤,可是这肉汤是老伙夫的血肉之躯熬制的呀!
“他从来都不知道多吃一口,哪怕是天天守着锅口做饭,也不愿多占一口的便宜前儿从鼠洞里掏出那点粮食熬面糊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分吃了一碗汤,只有他没吃,他省下来让我喝了,我正长身子呢,不能亏了身子骨,可他背过我们一直偷偷喝凉水……”伙夫一边哭一边诉。
“起来”陈将军忽然出声,声音冷得像铁,妇女一样哭泣的伙夫顿时吓住,慢慢站起来,惊诧地看着陈将军。
“传令军,开饭”随着一声沙哑的吩咐,陈将军捞起勺子,亲从锅里手盛舀。
伙夫一愣,随即明白,他一边大把抹泪,一边跑出去传令。
开饭的信号迅速传遍军。
三千饿得有气无力的将士们顿时沸腾,一个个爬起来奔向伙房营。
不管哪里来的粮食,只要有吃的就行,只要能救命就行!
陈将军亲手掌勺,大勺子舀起香味扑鼻的汤液,倒进一个一个的大碗里。
“哇,肉汤,太香了!”
“好久没见油水了,今儿开大荤了!”
……
随着惊叹,吸溜吸溜喝汤的声音响成一片。
虽然只是很清的一碗清汤,可是里头飘着油花啊,这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
只有伙夫一口也喝不下,眼泪珠子掉线一样落着。他哪里知道,陈将军虽然面无表情地亲手掌勺分汤,其实他低头舀汤的时候,那泪珠子也是哗啦啦往汤锅里掉。
半夜时分,劲风掩映,营账外传来隐隐马蹄。
瞬息之后,双阵地亮起灯火,荒水、西沙联军再次夜袭凉国守军。
“邪了门了”夜不卸甲的陈将军手握长刀赶出辕门,“这荒水西沙贼子疯了吗,这段日子白天睡大觉,夜夜来骚扰,害得老子觉都不能睡!弟兄们,列阵迎战”
喝完一碗肉汤、勉强积攒了一点力气的凉国将士们齐刷刷集合。
“弟兄们”陈将军站在高悬的夜灯下,面色凝重如铁,“生死相博的时候到了,大家知道,我们早就绝粮两天两夜,你们是饿着肚子苦苦支撑,为了不让你们再次饿着肚子上阵,我们伙房营的刘大牛,他把自己和一匹马一起熬成了汤,现在他的骨肉已经装进大家的肚子里,我们身上有他的血,他的肉,他的气神,他所有的希望所以,这一夜,我们只有拼死搏杀一条出路,我们每个人要是不能手刃三五个敌军就白白地送了死,那就太窝囊了,太对不起刘大牛了!”
一片死寂。
有人试图呕吐,可是那肉汤早就滑入饥肠,哪里吐得出来。
有人大声啜泣起来。
“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刘大牛,这个普通的凉国将士,一个成天只会烧火做饭的普通老兵,他为了保家卫国,守护凉国疆土,就这样豁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弟兄们,我们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今晚,无论如何都是一死,我们不如轰轰烈烈战斗一场,哪怕是站着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能做荒水和白沙盗贼的刀下鬼,!”
“站着死,不降,不屈,不逃,不跑”随着呼喊,齐刷刷的凉战刀被举起来,在夜空下闪出寒光。
一场生死恶战再次上演。